048、铁索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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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沧展臂出击,及锋而试,两剑交锋,火光迸射数尺。

江湖传闻,“玄邪”“紫竹”两柄剑是当年铸剑大师葛千寻锻造,铸剑派开派鼻祖便是春秋时的铸剑大师欧冶子。葛千寻熔炼玄铁、紫石铸成这两柄宝剑,赠与独孤去恶、徐何,助紫竹军成就千秋功业,足见宝器名不虚传。

独孤沧原本用真气护住长剑,可雷霆一击之下,剑身上凝结的蓝色光晕一击而散,化影无形。

诸葛君也被这一剑震退三步远,余光一扫,见独孤沧手中宝剑并未折断,不禁心生怯意,转身疾走,道:“师叔有胆量,便随我来!”

独孤沧仔细端详剑身,隐约看到一条微乎其微的豁口。这柄剑追随他数十年,出生入死,早已是推心置腹的好友,此刻见它受损,难免心弦一颤;见诸葛君大步流星渐行渐远,他无暇多想,提剑便追了过去。

众人不甘落后,寻着踪迹快步追赶。骆乘风用枪杆一推韩商后背,督促道:“快走!”

韩商无心计较,行出百余步后,竹林依旧不见尽头,却听身前有人说道:“师叔再若苦苦相逼,诸葛君可不容让了!”他声若洪钟,人应在百步之外。

独孤沧回应道:“师侄一意孤行,可不要事后生悔!”

骆停和莫七星先行先至,劝道:“大哥,无论你有何苦楚,今日师叔来了,你何必逞强……”

诸葛君厉声道:“老二老三,有人和我作对,你们该当如何?”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二人软肋,良久未听到回应。韩商等人匆匆赶来,见诸葛君和独孤沧仗剑对峙,莫七星、骆停难以左右立场,便站在了二人身侧。

韩商目光所及,见诸葛君身后是一个石洞,洞高过丈,是用一块块三尺上下的长形石料堆砌而成,通体灰白,庄严肃穆。众人来的方向正对着洞口,洞内光线晦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诸葛君笑道:“许师弟当年在这洞壁上刻下一百零七道剑痕,便是举世无双的‘十魔剑法’,而真正的‘十魔剑法’并无招数限制,需从中领悟,方能变化随心,威力无穷!”

他背对洞口,穴风呼啸凛冽,夹杂着些许金声,仿佛洞中有许多人在打磨兵刃,细听之下,越发狰狞刺耳。

韩商明白这风声便是剑气,听了诸葛君的话,得知洞壁上有许或禅的剑痕,应该便是剑气的由来。

独孤沧功力卓绝,深知诸葛君所言非虚。他年逾花甲,天下名家剑法十之八九都有见闻,而“十魔剑法”名动天下,是他祖上独孤去恶与剑圣徐何并力所创,龙楼宝殿即在眼前,他身在门外,怎能不动心。

诸葛君察言观色,笑道:“师叔,这一百零七道剑痕,我都已参悟透彻。我诸葛君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你,自然不敢让师叔空手而回。”

他转身进洞,再出来时左手已拿着一本书。那书十分陈旧,纸张微卷,字迹模糊,应是被水浸泡过。诸葛君神色冷厉,道:“这‘十魔剑法’,师叔拿回去吧!”说着一抖手,残书如剑,蓦地飞向独孤沧。

独孤沧将书接在手中,见上面墨迹浑浊,是手抄本,执笔人书法不拘一格,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他连翻数页,越向后看,字迹越显得轻狂不羁,到了最后几页竟已满纸飞草,难辨个数。他认得这是诸葛君的字迹,急忙翻回前几页,仔细端详,见行头写着“恼乱定心,不得安稳;此无别故,皆是少权”十六字,心头一颤,恍然明悟

诸葛君朗声笑道:“一者宿冤,二者外惑;三者烦恼,四者所知;五者邪见,六者妄想;七者口业,八者病苦;九者昏沉,十者天魔。斯十魔障,能挠正修。慕道之人,谨之慎之!”话音震铄,回荡在林中久久不散;他仗剑说道:“想必这‘十魔乱正’,师叔不会不知!当年师叔祖上与剑圣徐何公正是凭借佛门教化,顿悟出这套无敌天下的剑法。不过也真是可笑,佛法越高,剑法越高,而剑法越高,杀的人也就越多,到头来,还不是佛法越高深,杀人却越多?”

不等独孤沧回答,诸葛君反手将玄邪剑刺进洞内,口中断喝一声,剑气披洒,尘土横飞,连带而出的竟是一堆陈年白骨。

众人闪身回避,仔细观瞧,才知那竟是一根根人骨,骸骨上有许多剑痕,深浅不一,但手法极为高明,除了颈骨那一剑之外,都恰到分寸,看上去难伤性命。

诸葛君冷笑道:“这几人号称庐陵五老,精通奇门遁甲,他们不怕许师弟的机关,想到林子里捞些油水,却被我刺了一百零七剑,最后是求着我杀了他们!这一百零七剑便是‘十魔剑法’!洞壁上的剑痕我已了然于心,假以时日,必能大彻大悟,天下无敌!”

他话音激昂,凝眸看着手中玄邪剑,道:“先贤之辈尽归黄土,许师弟誓不出剑,天下间唯有我诸葛君会这路‘十魔剑法’,玄邪在手,天地之间有谁能是我的敌手!”

独孤沧见他说出这般丧心病狂的话,怒火陡升,却稳了稳心神,道:“妄想魔者,谓之自障。自障不空,生灭不停。颠倒散乱,遮障本心。参禅之人,须要空之。”

诸葛君知道这正是“十魔乱正”中的第六魔障——妄想魔,明白独孤沧是想以佛法来度化自己,大笑数声,道:“妄想神通,妄想玄妙。妄想长生,妄想返童。妄想飞升,妄想成佛。师叔不会不明白,我对这些狗屁经文一窍不通,若不是为了参悟剑法,这一辈子也不会去看一眼!”

独孤沧见事无转机,一抖长剑,道:“你若对佛经有所领悟,或许早已练成了剑法。不如让我进去,看一看这‘十魔剑法’如何独步天下!”

诸葛君自绝退路,不再畏首畏尾,横剑出手,用一招“万象无形”,风扫残云,势大力沉。可招数还未用老,却被独孤沧寻到破绽,轻描淡写间,千钧之力化为无形。

高手对决,若不能知己知彼,决断攻守之势,必会受人牵制;诸葛君深谙此道,不逞匹夫之勇,玄邪剑铮鸣作响,旋腰转胯,横拨竖挡,将独孤沧的精妙剑招一一封挡在外。

韩商看得入神,只觉独孤沧招式凌厉,前所未见,仿佛剑走偏锋,却总能峰回路转;纵横捭阖间,天马行空,将诸葛君困在剑阵内,有如瓮中之鳖,笼龙冢虎。他看那招数大开大合,丝毫没有“魔教邪徒”的阴险恶毒,反而觉得此人气度非凡,忍不住要击掌喝彩。

独孤沧纵身一跃,一招“铁索横江”使出,宛如平地惊雷。诸葛君明白剑若分身,必然一实一虚,然而独孤沧出手奇快无伦,任他眼力再好,一时也来不及分辨,只好闪身撤步,横拨竖挡,手臂已震得隐隐作痛。

诸葛君心高气傲,苦练七年的“十魔剑法”还未施展,怎会甘心一败,暗骂了声“欺人太甚”,断喝出手,飞剑反击。

独孤沧全神贯注,见诸葛君转守为攻,动若游龙,竹林里刹那间满是剑影,光影内剑气如潮,潮声中群魔乱舞,每一招出手,仿佛便有牛鬼蛇神、獝狂饕餮飞射而出,要将他吞噬得灰飞烟灭。

独孤沧转瞬间身处险境,反而意兴盎然,紧紧盯着诸葛君的出剑手法,一者不敢怠慢,二者想尽力记下剑招套路,学为己用。

电光石火间,两柄剑交锋往复,却不闻撞击之声,须臾过后,人影也藏在了剑影之后,如入幻境。

韩商目眩神驰,连呼吸都已忘了。正这时,忽觉身侧疾风掠过,一束身影奔逸绝尘,径直射向洞口。

诸葛君心弦紧绷,时刻提防,察觉风声有变,即刻弃了独孤沧,反手一剑,将地上一块大石撩起,击向洞口。

磨盘大的石块势若奔雷,眼看要击中那人后背,可那人在半空中回身摆臂,悄无声息间竟将大石削成两段,稳稳落在地上。

诸葛君心头震惊,他用玄邪剑奋力一击,十步之内少说要带着几千斤力道,便是撞在城墙上,也要留个锅底大的疤痕,怎会被那人悄然化解,风吹柳絮般落在地上!

诸葛君不认得出手之人是李剑鸣,却见他手中所用竟是一柄软剑,以柔克刚,威力如斯,足见玄宗内功已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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