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霸天一剑连毙四名铁剑帮弟子,用心之毒,出手之狠,即便莫云楼久负恶名,也不免心弦一颤。
于霸天收剑还立,笑道:“杀鸡焉用牛刀,烹狗岂劳牛鼎?在下这份薄礼,还请先生哂纳!”
莫云楼面沉似水,道:“说。”
于霸天心内大喜,上前一步,却又顾忌这老者武功极高,止步说道:“阁下既知我是昆仑弟子,想必……”
莫云楼道:“你最好别卖关子。”
于霸天颔首应诺,躬身道:“阁下神功盖世,龙鳞半爪便已登峰造极。在下斗胆一猜,尊驾应是西域昆仑派前辈!”他余光不敢离开莫云楼分毫,深怕哪一句不妥,便招来杀身之祸。
莫云楼并未作声,于霸天接着说道:“在下这支昆仑派是贵派分脉,虽然百年间不曾与总教来往,但于某时刻不忘祖宗大德!昆仑武学博大精深,中原武林虽声势浩大,不过徒有虚名。以我在祖宗留下的武学典籍中所见,集大成者,非昆仑莫属!”
他话锋一转,道:“可惜啊,当年本派先辈是被迫来到中原,《玉矶真经》只有残章断句,再妙的招数又有何用!”
莫云楼恍然明悟,却缄默不语。于霸天心念一横,屈膝跪倒,将宝剑放在身侧,三叩其首。三名昆仑弟子也跟着跪拜行礼。
莫云楼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对这位于掌门“刮目相看”。于霸天叩首已毕,正声道:“弟子于霸天,拜见前辈!前辈若不嫌弃,请将我等纳入门下,弟子感激涕零,誓效此生,绝无二心!”那三名昆仑弟子也同声附和:“誓效此生,绝无二心!”
莫云楼起初并不在意,可群声入耳,心念电转,道:“难道一本经书,抵得过一派掌门?”
于霸天忖思片刻,叹道:“在下这支昆仑派在中原武林虽有立足之地,但相比于青城、无量尚有不及,较之尚虚、清明,更是差之远矣!今日一见先生,才知我昆仑派神功依旧,于某有幸得见昆仑神功,甘心拜服!还请先生收下我昆仑派一众弟子!”说时涕泪横流,仿佛情至深处,难以自拔。
莫云楼双目微阖,只觉于霸天卑躬屈膝,不知羞耻,然而越是如此,越见得此人城府之深,问道:“你手下弟子多少人,比铁剑帮如何?”
于霸天心中窃喜:“他果真动了心。”急忙答道:“弟子有一千余人,前辈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铁剑帮,在下敢杀了这几人,便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莫云楼颔首道:“好,老朽给你经书,你能否号令昆仑弟子,和铁剑帮为敌?”
于霸天眉头紧锁,暗作盘算:“不如先应了他,取到经书后另做打算。可这老东西武功如此之高,万一知道我骗他,如何是好!”他思前想后,一时难以决断。
韩商按捺多时,见这姓于的不仅一剑连杀四名铁剑帮弟子,此时还要背弃中原武林同盟之谊,当真罪不可恕。
莫云楼转过身,冷笑道:“老朽高估你了,本以为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于霸天心头一凛,无言以对,忽听莫云楼厉声道:“何人?出来!”
韩商三人情知不妙,当下拔足动身,慌忙向林子深处逃遁。
莫云楼早已知道林中有人,方才这番话,正是为了让于霸天原形毕露,说给韩商等人听,到时传到中原武林,叫于霸天身败名裂,比一剑诛杀此人更为痛快。
莫云楼见三个身影蹿入林中,正要转身离去,可目光一转,断喝道:“谁!”他目光急速搜索,见二十步外树叶轻摇,好似微风抚过,可凭他的眼力断定,那里必然有人。他举步生风,飙发电举般寻着草木上留下的痕迹,快步追去。
于霸天得知林中有人,仿佛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深知方才的行径若被传扬出去,必定粉身碎骨。见韩商几人钻入深林,他一个箭步跨出数丈,大喝道:“哪里走!”
话虽如此,但树林茂密,根本寻不到踪迹。他气沉丹田,道家功法融汇密宗观听之术,只觉左手边有轻微脚步声响,当即衔枚疾走,在枝叶间闪转腾挪,疾步追踪。
韩商三人慌不择路,只顾着向林子深处逃。三人中,武素心功力最深,韩商尚能跟上她的脚步,而夏铭焉惊怕交加,体力不支,脚下忽然一软,跌倒在地。
韩商、素心闻声止步,急忙转身搀扶。武素心道:“你们先走,莫师叔看在家师情面上,不会为难我!”
韩商挽住武素心手臂,道:“要走一起走!”他手掌力道加大,握得武素心臂弯疼痛,却暖上心头。三人并肩搀扶,正要动身,忽听身后有人喝道:“都别走了!”一束白影掠过头顶,转瞬落到身前,三人定睛一看,见数尺外站着一个白衣散发的道人,正是于霸天。
于霸天横剑在手,阴森森地问道:“你们几个……都听到什么了?”
韩商得知来者并非莫云楼,心绪稍稍平坦,暗想于霸天虽然也是厉害角色,但和莫云楼相比差之甚远。
武素心和他心照不宣,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堂堂昆仑派于掌门,名不虚传!”
于霸天听她语气抑扬顿挫,有如芒刺在背,沉声道:“任你花言巧语,今日也难逃一死!”长臂一展,剑锋直指三人。
清明、尚虚两派剑法本就高出昆仑派,三人戮力同心,相互照应,以两家上乘剑法合斗于霸天,胜负之数尚未可知,因而并无惧色。
于霸天不知三人底细,可察言观色,心念一转,将长剑按在身前,平声问道:“你们……师承何处?”
夏铭焉也壮起胆子,冷笑道:“于霸天,你怕丑事外扬,想杀人灭口!我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和这位少侠是清明弟子,而这位武女侠师承尚虚门李教主!你区区昆仑派,敢和两大派为敌?”
于霸天最忌讳之事便是被中原武人得知方才的丑行,而尚虚教和清明剑派正是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他心神动荡,却忖思道:“这女娃子怕我狠下杀手,自抬身份!才脱了开裆裤便想讹我,即便真的,我又怎能容你们活在世上!”
他盘算已定,笑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哈哈哈,果真龙驹凤雏,器宇不凡!告诉我,你们在林子里听到什么了?”
韩商深知这老江湖笑里藏刀,多加了几分谨慎,道:“我看到有四名铁剑帮弟子被人无辜杀害,还有人厚颜无耻,为了本经书向人叩首乞怜!这些事若传扬出去,于掌门便会知道身败名裂是何滋味了!”
这几句话字字如刀,于霸天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坠深渊,宝剑险些滑落。这阵战栗却让他猝然惊醒,他紧咬牙关,心中发狠:“今日若不杀这几个孺子,焉有我于霸天命在!”
他心意已决,疾呼一声“先生来得好”,却是诳敌之计,霎时间剑影如蝗,一招“孤城落日斜”使出,身随影动,寒芒一闪,刺向韩商咽喉。
昆仑武学源远流长,尤以剑法冠绝。故老相传,当年上清元始天尊创建此派,曾传下一套“三十六路碧落剑法”,经历代武学名家去糟取精,演化出一路惊世骇俗的道家武学——“碧落七剑”。
然而于霸天的剑法虽自称昆仑正宗,实则却是沽名钓誉,加之他急于求成,暗想韩商不过是个狂妄晚辈,因而进招时纵横披靡,大有一鼓作气之势。
韩商见于霸天势如猛虎,当即抽身撤步,沉肩坠肘,用出“止水剑法”中“上善若水”一式,接住于霸天的长剑后,剑招忽然放缓,仿佛鸿毛入水,波澜不惊,手腕一沉,运气吸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