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心中稍觉踏实,又听韩商说道:“灵儿,你在这里等着也好,等会儿把事情前后告诉楚姑娘一声,以免她心中挂念。也让她好好斟酌,如何应对。”
独孤阳平自然不知韩商话中隐意,乃是指楚家姐弟相认一事,他形色匆忙,对韩商说道:“韩少侠,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赶去码头,去往剑爷山的船,过一会儿便要起航了。”
韩商对独孤阳平的行事作风虽有反感之处,但蒙他屡次三番相助,心中颇为感激,又想到他自幼生长在海外三岛这等勾心斗角的险恶之地,身上若没有些匪气邪气,恐怕是应付不来,便不再对他冷眼相待,道:“韩商客随主便,全听阳平兄的。”
独孤阳平听他突然改口,既惊又喜,便拍了拍他肩头,笑道:“韩兄弟,咱们这就走!”
这些日来,韩商和许灵相伴不离,进退同步,此刻暂别,不舍之情油然而生。虽然此去剑爷山不过数十里海路,但吉凶未卜,见许灵话别时刻落下泪水,韩商心头更觉得难以割舍,和独孤阳平安慰她好一会儿功夫,这才依依别过。
二人相伴而行,取路向码头赶去。独孤阳平道:“韩兄弟,眼下委屈你扮作我的随从,到了剑爷山后,我自会安排熟人给你引路,去见那位姑娘。”
韩商点头说道:“一切劳烦阳平兄关照,我如今身无一物,只能多多言谢了,哪日阳平兄若来中原,必然要知会于我,韩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独孤阳平哈哈一笑,道:“韩兄弟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啊,这自古正邪不两立,海外派毕竟是魔教,我若去中原找你,岂不是自投罗网嘛,哈哈哈……”
韩商虽知他是在诙谐说笑,却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正邪之间的界限并非个人恩怨能够左右,海外派荼毒天下、杀人无数乃是不争之实,这“魔教”二字名至实归,也算不得他妄自菲薄,一时间无言以对。
二人边说边行,眼前又到了一处关卡,守关之人听独孤阳平说是奉老祖尊旨行事,又知是独孤家二公子,便恭恭敬敬迎下城来开关放行。独孤阳平趁机为韩商借了一柄长剑,让他做防身之用。
如此又行了七八里路,道路两侧的树林已到尽头,广袤无垠的夜空现在眼前,灯火也渐渐明亮起来,嘈杂声近在耳畔。韩商极目远望,见远处人影攒动,想必又是一处码头。
正行间,忽听迎面的大路上有人说道:“是二公子吗?快随我上船吧,骆坛主,重阳王府的梅先生都到了,只等你了。”说话间,一个高挑的身影快步来到眼前,年岁在五十上下,衣着简朴,体态清癯,但举止有力,中气十足,身后十步外还毕恭毕敬立着六名白衣岛客。
独孤阳平抱拳笑道:“袁老来得可是够早啊,这天洞机关石虽然险要难寻,不过凭袁老‘抟摇直上’的尚虚门身法,取宝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来者名叫袁剑,也是剑海十魔之一,他不疾不徐地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天洞中的机关三年前险些要了袁某性命,这三年便当是白白捡来的,若真能做成此事……”
独孤阳平道:“若真能成事,非但为老祖分忧解虑,更能得重金封赏,还能去剑爷山,一览刺秦剑壁上的绝世武学!何乐而不为啊。”独孤阳平忽然插口,此话正中袁剑下怀,他铁青色的脸颊微微一抖,道:“试问同行之人,有谁不是这般心思!”
这袁剑原本是尚虚门弟子,只因十几年前在中原害了人命官司,迫于无奈才远离中土,投奔了海外派。韩商不知他的身世,但听独孤阳平说他会尚虚门“抟摇直上”的高明步法,心中一惊,想不到海外魔教中竟还有尚虚门弟子,着实不知是“藏龙卧龙”,还是“藏污纳垢”;更不知二人话中有何玄机。
袁剑又道:“袁某贱命一条,怎比得上二公子金身玉体,容我说句不体面的话,二公子若是伤到分毫,想必老祖也不好向独孤岛主交代。”
独孤阳平生性争强好胜,听袁剑冷言嘲讽,微觉嗔怒,道:“袁老这前一句话是大大的没错,哈哈哈,不过我独孤阳平说到做到,即使不用家父关照,我也是人中龙凤,不比旁人!”
袁剑正是谷剑寒的心腹党羽。独孤阳平之所以一言既怒,不仅因为被袁剑话语中伤,更因独孤家和谷剑寒一派积怨甚深,从上至下人人水火不容。
袁剑审时度势,止住了口舌之争,道:“二公子息怒,你是人中龙凤,何必与我计较。我只是想提醒公子一声,天洞中形势危险,是龙要盘着,是虎要卧着,公子可不能逞一时之勇,还是自保为重,免得独孤岛主怪罪我等。”
两人说话间向码头方向走去,韩商跟在独孤阳平身后,他一身岛客打扮,袁剑自然视他为随从之人,并不多加理会。他听了二人唇枪舌剑,渐渐猜到了些许端倪,早已想到独孤阳平去剑爷山自有事情去办,他想起前车之鉴,深知安分守己乃是当务之急,绝不敢再去多管闲事。
到了渡头,袁剑手指一处灯光明亮的泊位,只见一艘红色大船停泊于此,海风起时,船上数十面大小旗帜迎风摆动,哗啦啦作响,众岛客解缆扬帆,整装待发。
袁剑向船上喊道:“骆坛主,梅先生,独孤二公子到了,咱们这便启程。”话音刚落,船舷边有人探头出来,道:“呦,二公子,快请上船吧,酒宴已经摆好了,就等着你呢。”
韩商心神一荡,这话音他岂不认识,正是骆乘风。抬头去看那船舷边探出的半个身影,忽然想起独孤阳平与袁剑谈话时屡次提及的“骆坛主”,如梦方醒,急忙低下头,隐在灯光微暗处,暗中忖道:“这姓骆的也在此处,我和他素不和睦,只怕这厮会借机为难我。”
他心中惶惶不安,只怕被骆乘风认出身份,幸而骆乘风忙于和独孤阳平寒暄客套,并未留意他这身岛客装扮,韩商索性低下头,紧随独孤阳平身后登上舷梯,来到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