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道:“依我看却不尽然,我的功夫也是爷爷传授的,到如今却还是三脚猫把式,一定是哥哥你天资聪颖,悟性高明,才精进神速!”
韩商暗自忖道:“我祖辈父辈皆是剑法名家,外公对我更是悉心指教,然而我却始终没有太多长进。反观独孤前辈的剑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我看了后心中就舒坦之极,再也不觉得练剑是件苦差事,也许这就是其中因由吧。”他正自揣度,又听许灵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哥哥身上有些地方像极了爷爷,也许你和爷爷意气相投,所以他教你的功夫,你自然就学得快了。”
韩商正有此意,欣喜道:“若当真如此,真是此生大幸!”
二人在封神台下站了半晌,见众岛客还在忙碌,恐怕想要打开石门,着实还须费一番功夫。韩商的心绪渐趋平淡,不禁稍觉失落,暗想这回虽度过此劫,但剑爷山一行也不必惦记了,还是乖乖领着灵儿回千虫岛,向独孤沧说清事情原委,任他如何责备也无可怨言。
他喟然长叹一声,望着头顶明月如盘,竟又萌生一阵冲动,想要再次登上封神台,效仿古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情怀意犹未尽,却已怅然若失。万千思绪一时间浮上脑海,纷乱如麻,他蓦然觉得前路茫茫,双腿顿时没了力气,再也不愿支撑站立,身子如烂泥般瘫软下来,徐徐坐在了石板地面上。
:许灵惊诧不迭,正要扶他站起,却听韩商说道:“我累了,坐下休息一阵,等楚姑娘出来。”
许灵听他气息虚弱,深知他方才和崔神甲一番激战,消耗体力,损伤元神,便陪他坐在地上,也打了个呵欠,道:“哥哥,你没伤到就好,累了就运功吐纳,好好调息一阵。咱们这回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架一起打。不过我真是不够义气,方才没能出手助你一臂之力……”
韩商笑道:“你一个女儿家,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我出手也是迫于无奈,若非有约在先,我绝不敢在此惹事。咱们这回虽算不得行侠仗义,却也……却也应是一诺千金吧。”
两人倚背而坐,皆觉得身心疲乏,闭上双眼,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光晕萦绕左右,如在幻境。韩商嘴角浮现笑意,恍然间陷入冥思,悄然入梦,竟将背后之人当做了雪夷,但觉气息温存熟稔,“雪夷”二字便呼之欲出,然而晚风吹过,浅梦无痕,不禁打了个寒颤,心生失落。
两滴热泪倏然滑落,他也懒得去擦,此刻扪心自问,竟不知自己对雪夷的爱是深如大海,还是一时意气。风花雪月人人皆爱,海誓山盟亦是百听不厌,倘若事关生死时,两人又该如何抉择呢?是如干将、莫邪一般生死与共,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转念想起陆与峰的话,纵然自己与雪夷情投意合,但这世间变化无常,人心一日,沧海桑田,这短短几十日相处,虽然彼此欢欣,你侬我侬,但若是几十年呢,难不成真能数十年如一日?
他遐想至此,忽觉得可笑之极,便微微一笑,心中的迷惘困惑转瞬即逝,烟消云散,暗想自己和雪夷真心相待,这世上即使有始乱终弃、冷血负心之事,也断然不会发生在彼此之间,又何须杞人忧天,自寻苦恼。他心生惬意,举目看向天际,一阵思索,终于想起唐人张九龄那首《望月怀远》,默默在心底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如此念了三遍,竟已沉沉睡去。
忽见眼前雾气苍茫,竟孤身到了一处崖顶,一块大石碑上隐隐约约刻着“剑爷山”三字,韩商恍然不解,莫非又是一场梦?迟疑间,只见一名素衣女子悄然从身边走过,正是陆雪夷。两人擦肩而过,韩商停下脚步,可陆雪夷却没有逗留之意,径直朝前方走去,直至到了悬崖边缘也没有止步之意。
韩商心弦一颤,正要呼喝令她止步,却无力开口,一时间手脚僵硬,不能动弹,眼见着她双脚踏空,徐徐落入崖涧,悲痛之情袭上心头,“雪夷”二字终于破口而出,身子向前一纵,也随之跃入深渊。他梦中坠崖,难免心惊胆战,浑身一阵颤抖,蓦然醒来,才知果真是一场噩梦。
许灵见他猝然惊醒,神智昏沉,满头大汗,便知他梦中定是遇到了可怕之事,急忙劝道:“哥哥,梦是反的,你梦到雪夷姐姐不好,她必定是好得不得了!”
韩商心悬半空,难以释怀,浑身衣襟已被汗水浸湿,听了许灵的话,只好默然点头。正这时,忽见独孤阳平迎面走来,他离此尚远便说道:“灵儿,领着韩少侠随我来,我独孤阳平一言既出,答应过的事,何时反悔过!咱们这就去剑爷山。”
韩商闻声惊喜,他梦见雪夷坠崖,不知是何预兆,虽听许灵说梦境相反,心头却始终阴霾不散,不知雪夷在剑爷山中处境如何,得知一梦应谶,当下站起身来,本已疲乏的双腿又恢复了十成力气,疾走数步便到了独孤阳平身前。
独孤阳平面露笑意,道:“韩少侠,这回咱们能名正言顺地去剑爷山了。”
韩商听他信誓旦旦,笑道:“那再好不过!方才事出无奈,给二公子添了许多麻烦……”
“诶,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家父的贵客,又为我办了棘手之事,只凭这两点,又何须客气。”
独孤阳平说罢此话,又向封神台看了一眼,见门前岛客越聚越多,然而石门却依旧纹丝未动,脸色微沉,道:“灵儿,你就不必去了,在这里等楚姑娘出来,告诉他,小叔叔我等她等得辛苦!”
许灵本已抱定心思要和韩商同进同退,听了此话,心中百般不情愿,然而她又何尝不牵挂楚射诗的安危,只好说道:“那也好,我就在此等楚姐姐出来。不过……不过你可要好好照顾哥哥!”
独孤阳平笑道:“这还用你说,韩公子若是被人欺负了,咱们独孤家岂不威风扫地!我看哪个狗崽子这等胆大包天,只怕没有,若是有,我这些天正闲得手脚痒痒,便好好教训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