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射诗急忙将另一块银锁拿到眼前,见正面还是一个“楚”字,而背面却已换了七个字——“落寞雄关万古悲”,倏然间芳心一颤,银锁险些滑落。
“塞上孤城夜马归,金戈荡寇过龙眉。将军射虎诗成日,落寞雄关万古悲!”
一首七言绝句用司空捷的油腔滑调读出来,竟也是悲怆大气。
韩商和许灵不知所措,而两行清泪已从楚射诗眼中滑落,她用力握住两块锁,目光牢牢盯着楚关雄,听司空捷叫他“关雄”,那“落寞雄关万古悲”七个字就在眼前,叫她心中怎能不泛起阵阵波澜。
司空捷继续说道:“姑娘的名字取自‘将军射虎诗成日’,而我楚兄弟的名字取自‘落寞雄关万古悲’,这上下两句平仄相应,分别跟随你们姐弟二十年,我司空捷有何本事,能捏造二十年前的事!”
司空捷见楚射诗依旧不开口,问道:“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可否相告?我楚兄弟今年二十岁整。”
楚射诗心头一颤,她今年正是二十一岁,手中铁证如山,司空捷的话又掷地有声,怎容她不信。
她正凝神思索,楚关雄却已轰然跪在她面前,叫了一声“姐姐”后,伏首便拜。
楚射诗心潮澎湃,急忙退后一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这“姐姐”二字她绝不敢担待,急道:“公子快起,使不得!我……我还要回去向江先生请教!”
她口中的“江先生”便是鹿殇坛坛主江存善。徐尘老祖的四名近身侍婢,都是江存善在中原收养的孤儿,自幼被他带回海外三岛,要说这世上只有一人知道她们的身世,那就非江存善莫属了。
司空捷笑道:“想必这位江先生便是带你来海外岛的人吧。不过这世上知道你身世之人,未必只有他一位!”
“还有谁?”楚射诗问。
司空捷见她神情殷切,伸手一指楚关雄,道:“那位江先生带你来海外岛时,家父也将关雄带到了我家。楚姑娘,你是否感激那位江先生的恩情?”
楚射诗颔首道:“我视江先生如己父,若非先生厚恩,这世上便不会有楚射诗。”
司空捷笑道:“好,楚兄弟也视家父如己父,可如今家父身染重病,若无……”他话音一顿,看了看韩商和许灵,似乎心存愧疚,一咬牙继续说道:“若无雪灵狐的鲜血做药引,恐怕危在旦夕!”
司空捷话音悲切,情至深处几欲垂泪。韩商终于知道他的真正意图,起初不无气恼,可心念一转,暗想这人即使有千般算计,归根结底是为了救他父亲的性命,百善孝为先,用些手段也无可厚非。
楚射诗听他言之凿凿,一时难以决断,犹豫之间,又听“砰砰”两声闷响,只见楚关雄连连叩首,额头砸在石板上,铿然作响,道:“姐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若没有义父,也就没有关雄,也就无法再见到姐姐!”
楚关雄性情忠厚,来封神台前,他断然不会想到能在此遇到失散多年的姐姐,难免心绪潮涌,但他深知此行目的何在,正是要取灵狐鲜血引药归经,为义父司空玄治疗肺疾,这才向楚射诗诚心叩拜。
司空捷沉吟片刻,向韩商兄妹说道:“独孤小姐,韩少侠,在下方才不该欺骗二位,我并非昆仑弟子,我和楚兄弟都是重阳王府的门客。”话音一顿,又道:“我司空家轻功虽独步天下,但有一得必有一失,绝世轻功若有所成,脏腑要异于常人,所以这心肺之疾,是司空家历代传承。家父年近花甲,肺疾日益加重,相传用昆仑山雪灵狐的血药引治肺病最有效,在下这才起了盗取之心……”
韩商道:“司空兄,这位楚姑娘心地善良,你早该实情相告,楚姑娘念你们一片孝心,一定会仗义相助。”
司空捷为人机敏,明白韩商的用意,急忙答应道:“韩少侠所言正是,不过事已至此,还请楚姑娘念及家父对关雄的养育之恩,援手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楚射诗听了他的话,怎能不动恻隐之心,然而转念又想,自己二十年来承蒙徐尘老祖养育栽培之恩,怎能辜负徐尘重任,监守自盗!
她心乱如麻,禁不住浑身颤抖,见楚关雄跪在面前,更不知该如何决断。
许灵急道:“姐姐,你就答应他们,救救那位司空前辈,你和楚大哥姐弟亲情血浓于水,化也化不开,好不好啊?”
许灵不知楚射诗的为难之处,只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才苦苦相求。
封神台顶风声簌簌,四个人在楚射诗对面,两人跪倒在地,两人端立不语,目光中满是企盼。
楚射诗心中千回百转,拿起那两块银锁,“将军射虎诗成日,落寞雄关万古悲”,十四个字映入眼帘,叩打她的心门,蓦然间浑身一颤,如梦方醒,颤声道:“我……答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