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坐落在环琅山下,那庐州城城墙纵横千里,三丈高两丈宽的城门由一队队戎装披挂的铁骑把守,城门大小可供两辆马车同时出入,庐州城是由朝廷扶持的经济重地,因此时常有经商的富商大贾和王公贵族乘驾奢华马车出入,而这一天庐州城来了两个与这富饶之乡格格不入的怪人,一老一少两个人穿着破旧的衣衫,那老头一头白发,满是皱纹的脸和老树皮一样,老头旁的少年莫约十五六岁,背着一个三尺左右的木匣,虽然穿着破旧却掩盖不住那张青涩俊秀的脸和出尘的气质,老少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庐州城的城门内。
“喂,你们两个从哪里来的?”城门兵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语气不善的盘问道。
突然那个城门兵感到从清秀少年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自己的手震开,城门兵震惊的后退两步捂住隐隐作痛的虎口,正要厉声呵斥,那老头拦到了少年面前,从破旧的袖子里掏出两块碎银塞到城门兵手心里,讨好道:“娃娃不懂事冲撞了大人,回头我好好教训他,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城门兵掂了掂手中的碎银,满意的咧开了嘴角,“是得好好教训教训,这次我就放他一马,过去吧过去吧。”
老头弯起本就佝偻的腰躬身道,“多谢。”随即拉住少年的手入了城。
“娃娃,这里可不比大漠,来了这儿处处得讲规矩,明白吗?”老头回头对少年说道。
少年点点头又眉头一皱回道:“刚刚那人力不足百斤,根本不是什么高手,为何师父要这般礼敬于他。”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娃娃,难道你脑子里只有剑吗,这些人情世故学着点没坏处。”
“人情世故便是对这些手无缚鸡力的贪官蛀虫也要好言好语吗?那不学也罢,还有我脑子里除了剑还有师父。”少年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老头忍不住哈哈大笑,满脸皱纹都好像舒展了开来,“娃娃,你的剑已经使的够好了,人生在世除了剑,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少年挠了挠头,“我的剑术还不够好,剑心也还不够圆满,比起师父我还差得远。”
老头听了这话笑的更厉害了,“你师父我的剑心也没有圆满啊,你的剑已经很好了,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老头说完笑着佝偻着腰踱着步子慢慢悠悠的向城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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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凤坞位于庐州城的中心地段,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原重镇里,媚凤坞的消费自然是高昂,光是想踏入媚凤坞的门槛都要先缴纳一锭大银,在媚凤坞里花天酒地的往往不是富商大贾都是王公子孙,穿金戴银,豪掷千金。
在这醉生梦死的世界里有两个人显的是那么格格不入。
“呦,看,那一老一少两个乡巴佬又来了。”一个穿着金丝绸缎的肥腻胖子搂着个浓妆艳抹的乐妓嘲笑道,乐妓掩面吃吃的笑道,“是呀,那两个乡巴佬天天来媚凤坞,不点姐妹陪客也不喝酒,遇上这种男人真是倒八辈子霉了,好在奴家有王老爷疼爱。”肥腻胖子听到后哈哈大笑,五个指头有四个指头戴了戒指的大手不老实的在乐妓胸口那几两肉上揉捏着,惹的那乐妓一阵阵婉转娇吟。
“两碗人参茶。”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坐定后唤道。
徐娘半老的老鸨靠在檀香木楼梯旁摇着扇子恨恨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人,“直娘贼,天天来媚凤坞什么也不干就等着看花魁表演,喝茶喝茶,怎么喝不死这老东西,这么多年了,天天两锭银子逛青楼,有这钱怎么不点几个姑娘,老东西,不过这男娃长得倒是越发俊俏了,啧啧。”老鸨心里嘀咕着,手里扇子摇的更快了。
这时一个身穿金丝锦袍的中年男人摇着一把素扇走了进来,老鸨看见这人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哎呦,这不是司马大人吗,来来来,快请上座。”说完老鸨便唤了两个姿色上佳的姑娘陪在中年男人左右。
待中年男人入座后两个姑娘贴在男人身旁,胸前一团软香紧紧靠着男人的胳膊,怨声道,“大人,怎么这么多天了才来,想煞奴家了。”中年男人搂着姑娘盈盈一握的细腰,“还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皇子,前两天折了,圣上龙颜大怒,杀了十几个太医,我也是刚从盛京回来,”中年男人吃了颗姑娘喂的葡萄叹道,“啧啧啧,听说这小皇子三岁学字五岁吟诗,怎么七岁就夭折了呢,可叹可叹。”
“怎么,那些个皇宫的老医倌儿也没医的了?”花妓给中年男人倒了杯上好的花雕,柔声细语的问道。
中年男人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事儿奇就奇在这里,十来个太医查了半天也没查到死因是什么,那小皇子无病无疾就没了,要不然圣上也不会这般愤怒。”
中年男人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了不远处喝着人参茶的老头耳朵里,老头闻言一证,手中的茶都洒了,旁边的丫鬟赶紧上前擦拭干净。
“师父怎么了?”少年转头问道。
“没什么,老了,手抖了。”老头放下茶碗讪讪的笑道,少年听了也没好再多问,师父在西域大漠上,弹指间就能杀死一帮马贼,手抖了这个理由找的实在太可笑了。
少年喝光碗中茶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烟花风俗之地,果然不适合自己啊。
五年前师父带他来到这庐州城,在城内买了座酒肆,夜夜来这媚凤坞里看花魁,白天赚的白花花的银子全进了人家口袋,问道师父,师父也只是以一句江湖历练来搪塞过去,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得有些头疼。
戌时过后媚凤坞里的喝花酒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为了来一睹这庐州城花魁的风采,时不时的还会有客人为了好位子争吵起来,不过这媚凤坞背景极大,也没人敢在里面闹事,最多是吵上几句罢了。
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坐在角落里,与这香烟缭绕似真似幻的温柔乡显的是那么格格不入。
子时,几匹红绸缎自媚凤坞最高的楼里垂下,一道倩影伴着香风准时。
“花魁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么一声惊呼,全场都沸腾了。
随着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扬起,诸女长袖曼舞簇拥着一位美若天仙的红衣少女,随着少女足尖点地,漫天花瓣自天上落下,衬托的那花魁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
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满座皆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箫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使得众人如饮佳酿,如痴如醉。
正当满座客傧为花魁喝彩不已时两个身影悄悄离开了媚凤坞,仿佛他们从没来过这里一般。
午夜的庐州城道寂静的很,除了远处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就只适合剩下打更人手中的锣声了,轻一下重一下的锣声将老少二人月光下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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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城内有一座小小的酒肆,就开在城内最大的酒楼岳陽楼斜对面,古朴的酒肆只斜插着一青一白两面酒旗,与那富丽堂皇的岳陽楼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酒肆没有名字,但庐州城内的人们都叫它桃花坊,因为这座小酒肆只卖一种桃花酿,但这家酒肆酿的桃花酒,打开瓮子,酒香能飘出十里开外,自从有了这家酒肆,庐州城内的酒馆生意都变得越来越惨淡了,桃花坊有着上下两层,皆是檀香木制,和那桃花酒香相映成趣,酒肆二楼便老少两人起居的地方,一楼下摆着七个大瓮,半截埋入土内,里面装的便是酒香满庐州的桃花酿了,不少酒馆掌柜都想偷上几两老酒回去好好研究这家的桃花酿是怎么酿出来的,可无论别的酒馆怎么折腾都酿不出这家的味道。
酒肆是一老一少开的,这两人既当掌柜也当小二,酒肆辰时迎客,酉时打烊。
有眼尖的人看到老少二人打烊后去媚凤坞喝花酒,一传十,十传百,桃花坊掌柜老头每晚喝花酒的事情便传开了,有好事的市井无赖借此事笑话老头,老头也不恼,反而问他要不要尝尝酿好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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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庐州城格外热闹,据说是有位王爷豪掷黄金万两给媚凤坞的花魁赎了身,在媚凤坞大摆筵席,分文不取。
而城道街角处的桃花坊,整整一天都没有挂幌迎客。
待城内最后一波余热回去后,桃花坊的大门在月光下打开了,一老一少在门槛上坐下,喝着酒,相顾无言。
少年很不理解师父的做法,准确说从进入庐州城那一天起就很不理解。
不等少年开口,老头好像知道少年心里想的什么似的,举起手中的酒壶猛的饮了一口酒,酒浸湿了老头花白的胡子,
“娃娃,我给你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