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做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持之以恒，不光跑步。做事循序渐进、持之以恒，虽不敢说百分之百会成功，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但起码离成功也不会太远也会有收获……正所谓绳锯树断、水滴石穿都是持之以恒之结果。

“……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就会出现奇迹!”孙宏平说。

“一定？”苏富垚问，“百分之百？”

“也不能说百分之百，因为世上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

白岩坪大荒坝里，一群牛羊在吃草，放牲口的苏富垚还有一位老人是雷昌军，和孙宏平三个人坐在草地上聊着天，雷昌军问孙宏平：

“你那样天天跑不累吗？”

“我没天天跑啊，两天跑一次，跑得也不快只能算是慢跑，不累。”

“你那样跑是为什么？”

“锻炼身体，生命在于运动嘛!”

“你们小娃子有劲，有劲使不完……”

“他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大我几岁，还是小娃子啊？”苏富垚笑道，转过头来又对孙宏平说，“照说你好找女人嘛？又有文化还是高中生……”

“好找个屁……”孙宏平叹了声长气，“已过不惑之年一晃就要满五十岁‘知天命’了，找不到老婆也是命!”

“你们两个都不是找不到，而是心太高!”雷昌军说，“开不得玩笑了，再不能太挑了，好坏都要找一个!再不找就晚了……”

“好像已经晚了……”孙宏平说，望望苏富垚，“你比我还年轻点，要抓紧呢!”

“抓紧个屁，命里有就有，命里没有就没有。”

“但是随便找一个，又不如一个人过。”孙宏平说，“唉……人一辈子一个人过太孤单、太寂寞还是要找一个……”

一只羊羔跑到他们身边，荒坝里绿草如茵，孙宏平仰面躺下，碧空一朵朵白云像一朵朵白牡丹漂浮在蓝色的大海上。羊羔吻了吻孙宏平膝盖，他又坐了起来，摸了摸羊羔的小脑袋，望望西南方，西南方有一座山峰叫猴子石，再远点就属湖北，有一座山特别醒目恰似埃及金字塔，孙宏平叫它金字山，孙宏平指着金字山说：

“你们看那座山好漂亮啊!”

“哪座山？”苏富垚问。

“就是白鹤溪沟那边属于湖北的山，像不像埃及金字塔？比埃及金字塔大多了……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字山。”

苏富垚顺孙宏平手指的方向望去：“……是蛮像呢!”

“啥金子（字）山银子山的？”雷昌军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山里面有没有金子？”

他又抽了一支烟给孙宏平，孙宏平摆摆手，烟给了苏富垚，苏富垚笑道：

“您家去挖嘛……比挖天麻强多了!”

羊羔又吻了吻雷昌军的手跑了。一头牛犊又跑了过来，像要跟苏富垚亲嘴一样，差点碰掉了他嘴里的香烟，也许它想吸烟或是劝他别抽烟，苏富垚扇了它嘴巴一巴掌，它撒开四腿也跑了，摆着脑袋翘着尾巴……孙宏平心想，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牛犊也不识人吧，它大概还不知道牛和人的区别吧也把自己当人了不是？小牛儿就跟小娃娃一样，天真，无忧无虑……孙宏平突然想到一个有关牛儿的故事，说：

“……那个故事是怎么讲的啊？”

“什么故事啊？”雷昌军问。

“就是说……有一个放牛娃，他放牛的时候每天都要抱一抱他家的那头小牛儿，小牛儿长大了他也长大了，牛儿成了大黄牯他也随便抱得起……”

“哦，你说的那个故事我也晓得……”雷昌军说。

“是怎么讲的呀？您家过细讲一讲嘛!”

“……说从前有一个放牛娃，他们家里很穷，兄妹二人在山上放牛，他们家里母牛下了牛儿，他当然蛮喜欢那牛儿，每天都要抱一抱，牛儿也乖让他抱……牛慢慢长大，他的力气也逐渐变大，几年后牛儿长成了大黄牯，他也变成了大力士，他妹妹也成了花容月貌的大姑娘……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一山大王看上了他妹妹要他妹妹上山做他的压寨夫人，他妹妹不愿意早已有了心上人，山大王带领他手下的二三十个强盗把他们家包围起来了，这时当哥哥的放牛正回来，他二话没说就抱起他们家那头大黄牯在院坝里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吓得二三十个强盗和山大王屁滚尿流、魂飞魄散、逃回山里面去了。从那以后，那帮强盗再也不敢下山来干坏事了。”

苏富垚笑道：“……我听他们讲说是他能把牛举起来，牛儿没好大的时候他可以把牛儿举起来，每天举几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牛儿长成了大黄牯他也长大成人了，力大无穷，说随随便便就可以把那头大黄牯举过头顶……一帮强盗下山要抢他妹妹还是抢他老婆？要抢上山给山大王当小老婆，他妹妹还是他老婆啊？不愿意，把他妹妹还是他老婆啊？用绳子捆起来了，把他爸妈也关在屋里了……哦……是他妹妹不是他老婆……山大王还是有点孝心的不让手下人打两位老人，说打岳父大人和丈母娘天理难容……正准备走的时候，那个放牛娃……长大了不是放牛娃了是放牛的小伙子了，他正放牛回来了，那帮强盗看到那么多牛就对山大王说：‘老大……牵几头牛上山作为她的陪嫁吧？’老大说：‘好啊，莫全牵走了，还是给他们留几头吧!’那帮强盗选中的其中就有那头大黄牯，几个人捉住牛绳子在前头拉，后头还有几个人推，那头大黄牯还是一动不动……放牛的那位小伙子就说：‘它不愿意上山，我送你们一程!’那山大王呵呵大笑道：‘这个小舅子还像个小舅子还是个好舅子，思想还开通!’拉牛的那几个把牛绳子给他，他接过牛绳子把牛绳子盘在两只牛角上，盘好了说：‘它会听话的……’他就把那头大黄牯举起来了，边走边大声说：‘我妹妹出嫁，当哥的肯定要送一送她!这头牛就是给我妹妹的陪嫁咯!我的思想是开通呢!’那帮强盗和山大王……我的个妈呀!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眨眼之间都跑得是无影又无踪!”

孙宏平笑道：“真是一个故事有各种各样的讲法，我听到这个故事还有一种讲法……”

“还有一种讲法？你讲来听一听!”雷昌军说。

“说啊……说那放牛娃气力充沛，他从小就苦练气功，牛儿没好大的时候，他用嘴哈一口气可以把它吹倒，他天天练天天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长大了牛也长大了，牛成了大黄牯，他哈口气同样可以把那头大黄牯吹倒……一天他在山上放牛，一帮强盗要来抢他的牛，看中了那头大黄牯，十几个强盗都捉不住它，他说我来帮你们……哈口气一吹那头大黄牯倒在地上了，黄牯身后的几个强盗也倒在地上了……那帮强盗一个个吓得尿流屁滚、屁滚尿流地跑了。他妹妹长得貌若天仙，山大王看中了打算抢上山当小老婆，他们不知道是他妹妹。抢的那一天，正要动手，他放牛回来了，一个个强盗一见是他，我的个妈呀!吹牛的来啦!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如鸟兽散、逃之夭夭……”

“你真的会吹牛!”苏富垚笑道。

雷昌军说：“我还在过细听呢!原来你是吹牛的!你吹牛吹得太不像了，就是小牛儿，我也没听说过那个练气功的哈口气能把它吹倒……”

“……别小看吹牛的呢!吹牛吹到了一定的高度就变成了艺术，赵本山他们就是靠吹牛吃饭的!外国还有一位作家写了一本书蛮出名，就叫《吹牛大王历险记》……”

“那你也可以写一本专门吹牛的书!”

“说是说，笑是笑……不管做什么事，只要勤学苦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会出现奇迹的呢!我讲一个真实的故事给你们听啊……”

“真实的故事？”苏富垚说，“那你讲讲看!”

“不是讲讲看是讲讲听……”

“你莫咬文嚼字啊，讲给我们听嘛!”

这时候，苏富垚他们的小牛儿又来了，是从他们三人背后头靠近他们的，它用嘴杵了苏富垚后脑壳一下，苏富垚又一巴掌扇过去，没扇中牛儿又跑了，他骂了一句：

“狗日的!”

雷昌军说：“你说错了，它的爹也是牛!”

苏富垚笑道：“也是啊，它妈的……牛日的!”

孙宏平心想怎么经常有人说“讲讲看”，讲的咋看得见呢？应该说“讲讲听”啊，讲的只能用耳朵听嘛……

雷昌军对孙宏平说：“你说是真实的故事，讲讲看!讲给我们听一听!”

孙宏平讲了起来，那个人是鹤溪村的人，他现在是在珠海还是深圳打工，和孙宏平已去世的弟弟孙宏兵是小学同学，名叫王振东，他小时候放牛羊经常在他们家对门过沟的一块荒坝里放的，那块荒坝东边和西边都是别人家的田，别人种的包谷或是洋芋什么的，一不注意牛啊羊啊就把别人的包谷或是洋芋吃了，他过沟撵的话下沟、过沟了还要爬一段上坡路，有点麻烦……看到牛羊快拢包谷田或是洋芋田了，等他跑过去，牛羊已经吃了别人不少的包谷或是洋芋了，他很恼火，怎么办呢？一急之下，再看到牛羊要拢别人田里了，他就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沟那边扔，开始扔不准，不是扔到了牛羊的后头，反而是把牲口往别人田里赶；就是扔到了牛羊前头很远，吓不了它们……他练啦练啦，越扔越准了，想扔到哪里就扔到哪里，再看到牛羊快到别人田里了，他不用过沟撵它们扔石头就行了，随便可以扔到牛羊前头一点使牛羊回头……后来他当了兵，说在部队里扔手榴弹无人能比，想扔到哪里就扔到哪里随心所欲，他战友们都叫他“神投手”。

“你讲的这个故事我相信……”雷昌军说，“他从小就锻炼，锻炼久了扔石头那么准不稀奇，他后来当兵，扔手榴弹也跟扔石头差不多嘛!”

苏富垚说：“你没日白（撒谎），这个人我认识他，那几年我在他们那边做木活（木工活）时，还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树上的蜂儿包（蜂窝），我们这些一般的人用石头打……扔十次一次都打不中，他随便捡一个石头一扔就打中了……那本事是长期练出来的……”

“他那么有本事，是在战场上打仗扔手榴弹那不得了啊!”雷昌军说。

“现在打仗扔手榴弹起作用不大，现在打仗用的是高科技用的是导弹……”孙宏平说。

“王振东，他现在应该是在海南岛打工……”苏富垚说。

“晓得他是在海南岛还是在珠海、深圳打工啊？”孙宏平说。

“他那种本事，在外面城市里打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啊？”雷昌军说。

“你们说哪个？哪个在外面打工怎么啦？”白岩坪里那位老人转到荒坝里来了，他看到孙宏平又问：

“你今天没散步啊？”

“散了……”孙宏平说，“您家也在散步啊？”

她没回答，雷昌军说：“您家还健旺啊!”

“健旺个屁，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您家八十几岁了？”

“八十三了。”

“我们有您家那么大年纪了肯定不如您家……”

“你六十几岁了？”

“我六十五了……”雷昌军说，“您家争取活满一百岁啊!”

她笑道：“活好多岁是争取不到的……我们整个笃坪乡好像还没有人活满一百岁啊？”

“没有!您家争取破这个记录，为我们笃坪人争口气!”

苏富垚说：“笃坪……前几年，笃坪坪里有一位老人只差两三个月就满一百岁了死了，乡政府准备给他送的喜匾说都买好了……”

“是听到说有那么回事……”雷昌军说。

白岩坪那位老人，叫枚宗兰，她走到苏富垚他们面前站住说：“苏富垚、孙宏平……你们那么年轻怎么不去外面打工呢？”

“去外面打工有什么好的？特别是热天里还是我们这里舒服，空气好又凉快连电风扇都不需要……”

“孙宏平……你呢？”

“我啊？我想去外面打工走不了啊，屋里两位老人我妈病成那样……”

“那也是……”枚宗兰老人说完走了，过去有一截下坡路才能到公路上，雷昌军大声说：

“您家走那一截下坡路，慢点啊!”

“不要紧的，我走得慢。”

雷昌军回过头来又对孙宏平说：“你们还种的田喂的猪，那你出门是不行……”

“是不行嘛，去年，巫山城里我一位同学叫我去一家服装厂干门卫，工资一两千包吃包住，一天好玩得很，干一段时间了还会涨工资，我都没去……”

“干门卫？”苏富垚说，“你以为干门卫是蛮好的工作啊？一天坐在门卫室里看起来好玩不闷得慌啊？门卫……门卫……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