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情形的确如王离川所料。封锁宫禁不是七王爷,而是另有其人。
当雕花木格扇从外推开,凤翎墨玄色衣角拂过朱红的门槛,带来一阵旋风。
一众太医围在龙榻边,对皇上的病症束手无策,急得汗水直流。七王爷站在一边,神色淡淡。床上闭目晕倒的皇上没有孺慕之情的他,此时连装都不想装。见凤翎墨逆光而来,眼中瞬间冰封万里。
凤翎墨带着一众侍卫,不紧不慢地涌进屋中。“七王爷也在这?”
七王爷心中直翻白眼,他不在这里,还能在何处?不屑道“虚情假意!”
凤翎墨也不在意,这七王爷从小养在深宫,没什么根基,只能仰仗皇上的鼻息过活,他挥手让侍卫上前。
侍卫按凤翎墨的意思将一众太医拉开。
凤翎墨反客为主“皇上的病如何?”
七王爷冷眼看着,并不出声。众人疑惑凤公子此时怎么出现在这里?
太医院一众人等摇头晃脑,支支吾吾说,在没搞清楚现下是个什么情况时,这群惜命的墙头草不敢乱说话,眼观鼻,鼻观心。
凤翎墨递了一个眼神给侍卫,只见那侍卫一把抽出弯刀,在屋内闪着寒气凛然的光。将那一群鹌鹑似的太医吓了个手抖。太医院副手自认为看懂了形式,拱手道“回公子,皇上猝然昏倒,不省人事,口角歪斜,恐中风之兆啊!”
“是啊,是啊。”
“就是中风之兆。”
……
一群太医现在好似活了一般,点头附和,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这中间一个白发老头接到凤翎墨的暗示,转着眼珠,捻这自己的胡子。“一派胡言,皇上这样子,分明是中了南疆的蛊毒。此毒名为昏睡蛊,中蛊之人先会四肢乏力,脉象轻浮,而后会突然昏厥,身体各项机能照常,但是会长睡不醒。此蛊从口可以放在食物中,食入腹中。”
蛊毒?七王爷闻言,看向床榻上的天子,目有悲哀。手握四方生杀大权,南唐一帝,晚年只落得一个遭人迫害,身中蛊毒。不过只抹怜惜之色转瞬即逝,好似不曾有过。
凤翎墨高声喊道“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给皇上下蛊毒?高德海,你说!”
高德海弓着腰,低头不语。
侍卫的弯刀不停地往外抽,剑身与剑鞘摩擦的声音传入耳中,犹如一刀一刀凌迟。高德海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到是高德海那义,匆匆忙忙道“求公子饶命,前日锦绣宫的烟儿姐姐来过一趟,送来了锦绣宫的糕点,说是公主的一番心意。皇上当下就食用了,并没有经过奴才们试菜……”
凤翎墨自导自演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朔月,将太医们带下去,好生招待!皇上病重,七王爷不便离宫,你且去为七王爷找个住所,不可怠慢。”凤翎墨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小太监,语调放缓“至于他,拖下去,杖杀!”
小太监瞳孔一缩,似乎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当场傻了眼,抱住高德海的腿“公公救救奴才,救救奴才……!”
高德海心中叹息,却是无可奈何。“你自己选的路,且安心的去吧!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小太监高呼着被脱了下去,惨叫声淹没在寂静的宫中,微不可闻。
七王爷睨了一眼鸠占鹊巢凤翎墨,这是要将他们圈禁了。看来禁宫的控制权已然落到了他的手上。凤千澜早叮嘱赵浔有异,是他们疏忽大意了。他现在的是担心凤翎墨下一步会对锦绣宫怎么做?
立刻就有侍卫来请,恭恭敬敬道“七王爷请吧!”
七王爷也不想与这般乱臣贼子计较,皇上这便宜爹,他更是一点也不担心。随即从容地抬步和侍卫走出了寝宫,将心中一腔担忧遮掩的天衣无缝,现在不能乱,至少在凤翎墨的面前他不能漏出破绽来。
送走沐瑾雪的凤千澜一骑绝尘,行至正阳门就发现不对劲,巡查的侍卫来回走动,盘查百姓也比先前严厉。这是发生了什么?
凤千澜下马,将马儿拴在一颗柳树上,清翠的柳叶早已变黄,稀稀疏疏地挂在枝头。凤千澜拦住一个出城的大婶“婶子,这皇朝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布衣大婶挎着一个菜篮子,“姑娘是进城的吧,依我看啊,姑娘还是晚些再进城吧,免得受到牵连。”大婶招手,压低声音道“这宫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兵爷到处巡逻,好像再找什么人,说是用蛊毒谋害皇上……对了还说什么玖,什么烟的。”
大婶挠着头一时想不起来了。
凤千澜一听,玖?什么玖?烟?如烟!凤千澜只感觉大事不妙,心道“宫中一定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情。”当下顾不上其他,上马妃奔进了城。
留下目瞪口呆地大婶,吃了一嘴黄沙……
凤翎墨知道凤千澜此时不在城中,料想她知道京城出事,不敢贸然回城,并没有下令捉拿凤千澜,只让人拿了凤如烟与言玖的画像在城中搜寻。这样一来到是方便了凤千澜。
凤千澜进城后先去安置凤如烟他们住的小院。隔着小院几百米,只见那处早已被重兵把手,四处都是侍卫不断地搜查着这一代的民房。
见他们还在搜,凤千澜一颗心落了下来。看来如烟他们是事先听到风声转移了,只是来不及通知她。
既然凤如烟他们没有落入敌手,那她就还有可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之桃他们还在宫中,她不可能弃那丫头不顾。
凤千澜目向皇宫,弃马在街道间快速穿梭起来。
小太监供出了锦绣宫,凤翎墨安排重兵将皇上居住的寝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而后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来了锦绣宫。彼时李婧柔正站在宫门口,等着凤翎墨驾临。
朱红的大门向外开着,一名女子迎风站在宫门口,身上穿着红色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用银丝绣着姿态不一的蝴蝶,芊芊细腰,银色的丝带腰间一系,身段袅娜。她眉眼含霜,从来喜笑颜开的晗蝶公主此时气势全开,冷酷到底,生出了别样的韵味。
李婧柔脚下不远处,一个人倒在血泊里,正是她的贴身宫女烟儿。
锦绣宫众人随他们的主子成两排站在宫门外,大气不敢出,已被先前残忍的一幕吓傻,双腿打着颤,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可仔细看来,锦绣宫上至殿内宫女,下至打扫院子的婆子都在,却少了之桃的身影。
凤翎墨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婧柔杀气凛然地立在宫门口,一双水灵大眼正冷冷地看着他。他心道“几日不见,这丫头似乎是长大了,不得不说凤千澜还真是有手段。”
凤翎墨玄衣翩然,风度翩翩少年郎,笑道“晗蝶公主好大的气性。”
李婧柔平生最讨厌欺骗,更讨厌来自亲近人的背叛。这是宫中的生存法则,她从小就知道了,冷冷道“卖主求荣者,死不足惜。”
凤翎墨为之鼓掌,皮肉不笑地下令“搜吧。”
不一会侍卫就将整个锦绣宫包围了,里里外外搜查了几遍,也没有找到之桃,侍卫头头朝凤翎墨摇摇头。
凤翎墨看着李婧柔如凝脂一般的脸蛋,眸色深深“既然没有找到人,就请公主到鄙舍一叙,或许就能想起来点什么。”
他说的漫不经心,在场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公主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婢子,将自己深陷囫囵?
众人都不理解的李婧柔仰着头,随凤翎墨的侍卫走了。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她断定凤翎墨轻易不敢动他,即使他掌握了整个禁宫,要不想担上骂名,就得礼遇皇子公主。七哥没事,她也不怕!
宫外各家势力观望成风,不敢妄动。有心的人尚在牢中,无心的人不想躺着浑水。而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凤丞相不得不做出选择。
凤翎墨临进宫前的话语在不断在他耳边响起。当今皇上混用无能,猜忌忠臣,不如控制京城,助四王爷登基称帝。届时凤婉卿为**,凤家从丞相府升为国舅府,那滔天的权势,父亲您就不动心吗?您就……不动心吗……
作为凤丞相的儿子凤翎墨的确很了解他的父亲。凤丞相一生,从入了崔家老爷的眼就平步青云,但在世人眼中他始终是借助了崔家的力量,并不是靠自己的才学争取来的。这事一直是凤千丞相心中的刺,所以他渴求更高的权利,想让凤家这个田野里冒出来的世家也位列南唐十大世家之中。不得不说凤翎墨给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正当凤丞相向权势低头之时,凤千澜凭借灵巧的身姿,躲过往来的侍卫,从南唐北面的宫墙十分娴熟地翻了进去。这不是她第一次翻南唐的宫墙了……
凤千澜一落地,压低身子,快速朝锦绣宫去了。
今夜皇宫灯火通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