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种城邦形式的国度倒是让韩彻很新奇，民众与国家共存，有不分彼此的感觉，这种紧密的联系更能让人感到亲密，也更能让人融入其中，或许这就是小周能绵延数百年不断的根本原因所在。

自周公制礼作乐，创建了一套完整的礼乐制度，包括饮食、起居、祭祀、丧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纳入“礼”的范畴，潜移默化地规范人们的行为，这就是周代的礼制。

在这些民众的身上，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和感受到他们具备的民俗，延续了周礼。

周礼的存在将周文化的影响扩大，加强了血亲联系和维护宗法等级秩序，贯彻了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的本质。

小周以城邦的形式存在，因而要到达中心地区的主城，就必须穿过外围区域。人分三六九等，是这世界不变的准则，在小周也不例外，在外围区域的自然是最低层次的民众，而越靠近主城身份也就越尊贵。

而在外围区域之外，则是近郊，亦是小周农作物补给之地。在通往内城的主干道上，有专门的军队驻守，防范来敌以及查验进城者身份。

姬雪瑶和韩彻来到守卫军处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出示证明身份的物件，带头的守卫面色就变了变，率一众守卫单膝跪地见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姬雪瑶点了点头，压着声音道：“免礼，平身。”

这一幕，让韩彻疑惑不解，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隐秘也说不定。

前行的路途中，不少人看到姬雪瑶都面色变了变，而后恭敬行礼，这倒与韩彻想象中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即便是在小周，还是存在着严密的阶级森严，不过这也倒正常，毕竟周礼中亦强调了阶级礼仪。

随着逐渐深入，姬雪瑶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甚至微微皱起了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彻一直默默注视着一切，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似乎有心事？”

“我也说不上来。”姬雪瑶摇了摇头，道：“以前他们对我没有那么拘束的，可是这次回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像要出事了。”

看着忧心忡忡的姬雪瑶，韩彻不由得问道：“对了，他们叫你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是你们小周特有的吗？”

姬雪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其实。”姬雪瑶顿了顿才道：“其实我在小周一直以男儿身示人。”

“小周从来没有什么太子殿下，但我必须得让他们有一个依靠，一个带领他们走下去的人，而我就是这样的人。”

“皇室的传承，代表着小周的延续，亦是他们精神的信仰，而我的存在，就是去迎合他们，去做他们心目中的太子殿下。”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故事吗？”韩彻内心很震撼，姬雪瑶的人生好像一直戴着面具，一个属于另一个人的面具。

韩彻无法想象她背负着怎样人生，她这个人真的属于她掌控吗？为了迎合所有人的愿景，而选择带戴着面具，成为另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而她，是否又真的心甘情愿呢？

韩彻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声道：“你这些年应该很不容易吧。”

姬雪瑶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不容易又能怎么样呢？重要的是，这是大家希望的，而我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韩彻努努嘴，问道：“可是，你打算掩盖一辈子吗？”

“不然呢？”姬雪瑶自嘲一笑，道：“我知道，真相总有被揭开的一天，但能掩盖一天那就掩盖一天，我可是他们的希望啊。小周，不能因我而受到影响。即便付出我所有，也在所不惜。”

韩彻沉声问道：“那以后呢？”

“以后啊？”姬雪瑶看了一眼韩彻，反问道：“谁知道呢？”

“我无法想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我曾无数次问自己，可却一直都没有答案。”

“一次次无力地呐喊，一次次直击内心，独留我一人煎熬。”

“但人这一生，总要去面对一些事不是吗？既然不能逃避，那么索性就勇敢一点，努力去承担吧。”

“不计得失，任他千难万险，我自不避，不逃。”

姬雪瑶怅然道：“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我们都活在当下，索性放开一些，乐观一些，不是有一句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云雾散尽，方见日月。也许，那时候我就能找到答案了。”

答案，一个美好的词，可是姬雪瑶却说得分外惆怅。所谓答案，或许不是什么好答案。

表面洒脱，内心独自煎熬，才是她最真实的写照吧。明面上，她是小周的太子，是所有人的希望，是带领大家走下去的人。

可是，谁又在乎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呢？当信仰崩塌的那一天，她是不是在与所有人为敌呢？

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失去。对于小周而言，那么久的坚持怎么可以功亏一篑，几百年的时光，沉淀了多少人的激情？付出了多少的守望？谁又能承受一朝丧的失落？

当绝望来临的时候，需要一个突破口宣泄，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姬雪瑶，如果要有人来背负一个罪名的话，一定是她。

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韩彻无法想象那时候的无奈有多痛心。

韩彻看着表现得不在乎的姬雪瑶，内心很是苦涩，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没关系，还有我呢，我们可是盟友啊，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可得保住你这个大财主才是。”

姬雪瑶笑了笑，道谢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韩彻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战意盎然地说道：“走吧，如果暴风雨要来临，那么就让它更猛烈些吧，看看它能怎么样。”

“不计后果。”

“不计后果。”

两人已经隐隐猜到一些，那些民众的表现，已经给了他们最直观的答案。

事情真的会是他们想的那般吗？姬雪瑶不知道，但这一次，她不再惧怕，因为有一个人跟她站在一起，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这就是有依靠的感觉吗？”姬雪瑶自问。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这种感觉好像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