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姬雪瑶的话来说，结盟之事并非由她一人做主，因而她需要回小周同父皇母后商议。当然，作为结盟方的韩彻，自然需要亲身前往，这是他作为结盟方该有的诚意。

韩彻自然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对方的一个计谋，但他不惧。换句话说，如果这真的是对方的一个计谋，那么只要他出事，姜国定然一举将其覆灭，想必挣扎了数百年的小周，不会为了一时的痛快而头脑发热。

此行虽然凶险，却值得一试，正如姬雪瑶所说，他的确需要一些支持者，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防患于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正如娘亲所说，自己的路终归得自己来走。看得远，才能走得长。

因利益而结盟虽不可靠，却实在。因为只要能满足他们想要的，那么他们就会是盟友。从这一点上来看，反而要可靠得多。

虽然韩彻在宫中有自己的支持者，但要说这些支持者是否真的一心一意，那可谁也说不准，说不定，还有对方安插的卧底，只为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一刀。

人心的复杂，不能用言语形容，利益的交换虽然势利了一些，但说到底还是人之常情。趋吉避凶，乃人之本态。做事纯粹一些，要好过阴奉阳违太多。

话虽如此，但韩彻和姬雪瑶之间，却也难以做到交心。不过这也正常，他们如今处于不同阵营，总归得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

就如韩彻没告诉姬雪瑶他已暗中传递过书信，而姬雪瑶也并没有告诉韩彻，小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有所保留不怕，怕的是合盘托出，那样恰恰说明存在问题。

迟则易生变，夜长总梦多。经过一番考虑之后，韩彻决定先和姬雪瑶走一趟小周，因为冀州那边的事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那还不如先看一看小周的态度。

韩彻和姬雪瑶一路走来都很平淡，少了一些激情，却多了一些风情，一路上，他们感受着不同的风土人情，以过客的身份，走过，看过。

江湖如浮萍，飘摇不定。庙堂似深海，深不可测。这尘世，才是人间。不论是江湖的刀光剑影，还是朝廷的尔虞我诈，都不敌这人间的温情叫人留恋。

但这人间，却也让人痛心。人之百态，个个不同，有温情，也有悲痛；有诚心，也有狡诈；有欢聚，也有离别……。

一路所见，让韩彻感触良多，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虽然过得有些辛苦，也没有太多自由，但衣食无忧却不在话下，玉盘珍馐也是常有。

可韩彻见过的普通人家，勉强渡日的并非少数，还有部分人连生存都困难，甚至还有不少难民，衣不蔽体，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撞到您的。”沉浸在思绪中的韩彻身行一滞，随后便听到一道匆忙的声音。

韩彻下意识地摇摇头，而后转头看向离去的少年摇头轻笑，对着姬雪瑶道：“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怎么了？”姬雪瑶问。

韩彻解释道：“他拿了我的钱袋，我想看看他想干什么？”

“没想到你也会被打脸啊。”姬雪瑶揶揄一句，而后道：“市井小毛贼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追回来便是。”

韩彻摇头道：“事情也许并非表面那样，这一路所见所闻，对我感触很深，我想探一探底，好好看一看这天下。”

几句话的功夫，那少年已经快要失去踪影，不过这对韩彻和姬雪瑶来说，影响不大，他们一路跟随，看着少年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停了下来，只见他吹着口哨，似乎是在呼唤什么。

很快，两三个比少年小一些的孩子来到他身边，少年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兴奋道：“看，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去私塾学习了，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当一个大官呢，就像李秀才那样，不过我们一定要当一个好官。就算再不济，起码当一个教书先生，温饱不愁。”

一个稍小的小女孩问道：“无忧哥哥的钱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你偷的吧，这样做是不对的。”

被叫做无忧的少年语气滞了滞，强装镇定道：“怎么可能，这钱是我赚的。”

无忧想了想底气终于不足了，他承认道：“好吧，这钱是我偷的，可是那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说不定和李秀才一样，是一个坏官，拿他一点钱又怎么了。”

另一个少年也说道：“可是他不是李秀才啊，我也认为偷钱是不对的，我们是偷过吃的，可那是逼不得已，但是偷钱就不一样了，这完全是两码事。”

“有什么不一样的。”无忧质问一句，说道：“偷一次大的总好过偷无数次小的，这可是我们改变命运的好机会，怎么可以轻易错过呢？”

最小的那个孩子弱弱地说道：“无忧哥哥好可怕，他会不会成为另一个李秀才？”

这话让无忧呆住了，难道他真的会成为另一个李秀才吗？不，不会的，那个人明明是他厌恶的对象，可是他现在似乎与李秀才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见利忘义。

“我错了。”无忧低下头，说道：“你们说得对，偷钱是不对的，我们应该靠自己努力来改变命运，不能企图走捷径，我现在就把钱还回去。”

少年转过身，才走几步便看到韩彻和姬雪瑶，当即惊呼一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很抱歉，我偷了你们的钱袋，我错了，现在就把钱袋还给你们，求你们原谅我。”

无忧双手举着钱袋，深深低着头，内心十分紧张。

后面的三个孩子见此，也纷纷上前来，求情道：“是啊是啊，无忧哥哥已经知道错了，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就原谅他吧。”

韩彻拿过钱袋，对无忧说道：“他们说得没错，偷钱是不对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唯有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才是自己的。”

“我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无忧头低得更低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韩彻轻轻点点头，又道：“鉴于你们的表现，我可以把钱袋给你们，不过，你们得为我做一件事？”

“真的吗？”无忧先是惊叫一声，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韩彻想了想，说道：“你们就给我讲讲你们口中的李秀才吧，还有你们这里的一些情况。”

“就这些？”无忧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对他们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当然。”韩彻肯定地点点头。

无忧当即出声道：“好，那你不许反悔。”

韩彻笑了笑，肯定道：“不反悔。”

无忧迫不及待地讲述道：“李秀才曾经是一个穷酸秀才，不过后来他考取了功名，当了一个大官，而后就仗着权利，欺压百姓。他私自增加赋税，克扣钱财。”

“平日里作威作福，大家对他敢怒不敢言。现在我们这里，能吃饱饭的人基本没有几个，有好些人连地都种不起，只能靠着给李秀才种田领取微博的工钱渡日。”

“其实以前我们这里有不少人的，可现如今有好些已经逃难去了。我们几个年岁太小，又没有什么盘缠，想走也走不了，起码在这里，还能勉强过活，要是离开了，根本不知道会怎么样。”

无忧情绪很低落，说完后期待的看着韩彻，等待他兑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