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涛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景箫自然走进门去。
有江万涛带路,不一会便到了正殿之中,墨显坐的高高在上,那一身红衣依然张扬之极,撑着下巴,慵懒的靠在宽大的椅子里。
等景箫进来了,他抬眸看了看他,挥手让江万涛退下了。
“稀客啊。”墨显说。
“我是为水儿来的。”景箫开门见山的说。
“水儿?”墨显微微勾起的尾音,显示了他对这个称呼的好奇,“为什么叫水儿?”
他是知道“水儿”就是江月初的,昨天景箫就是这么叫江月初的。
“这不关你的事。”景箫说道。
这是他心里的称呼,个中的缘由不愿意告诉别人。
墨显眼眸一挑,虽然景箫看起来比风澈顺眼多了,但是谁都一副为江月初做主的样子,还真是一样的看不顺眼呵。
“只要是小家伙的事,便与我有关,你若是觉得不妥,就不该来找我。”墨显几分随意的说,换了个姿势,半躺在椅子上,似乎不太好奇景箫为什么来找他了。
“我是为了水儿的真实身份来的,不是来跟你闲聊的。”景箫说道。
“呵呵……”墨显笑了,这人的皮囊是诱人犯罪的,笑声也如梦中的妖魔,惑人的很,“真实身份?那你说说,小家伙有什么真实身份,我怎么不知道?”
景箫看了一眼明显装糊涂的人,面色不变,道:“水儿身上带着乾坤珠,这是你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她有混沌之炁,先天的全系之炁,你也是知道的。
水儿她不是今年才觉醒混沌之炁,而是早在十五年前,丢弃她的人便已经封印了她的混沌之炁吧!直到在雷泽中,封印才被乾坤珠激发,没了作用。
你们早已有了布局,水儿的真实身份,你比谁都清楚,现在出言试探我,不是浪费时间吗?”
若是让江月初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惊讶的目瞪口呆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
而景箫,说起这些来却是无比淡然,仿佛心中早有腹稿,他白天与江月初的一番谈话,也只是证实了一些事情而已。
除了箫禾和药祖是他意料之外的,别的他已经十分清楚。
墨显睁眼看着屋顶,这岭下口虽然历来都是邪修的窝,可是这宫殿却是个门面,经过那么多邪教的重建,这宫殿气派的堪比皇宫,住进来倒是舒适。
他看着横梁上腾飞的龙行雕塑,不管是什么邪教,都觉得自己能做天下之主呢。
“你叫景箫。”墨显漫不经心的说,他似乎不奇怪景箫会说出如此惊人的言论,“白医族的人,我见过两个,姬连天真的很,我便以为白医族都是些心思简单的傻蛋,没想到,也并非如此。
起码,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呵。”
景箫也不为所动,别人如何评价,那都是别人的事,他只是问道:“你认识姬连,但你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是不是?”
墨显道:“十五年不见,谁知道他躲哪里去了?”
景箫眉心微微蹙起,只是短暂的一瞬,他道:“水儿讨厌别人骗她。”
墨显却道:“我是骗了小家伙,但也是出于善意,小家伙机灵的很,但她一心要找姬连,我岂能不给她一点希望?”
“你只是在祸水东引,你想挖出狱魔殿,便自己去,这与水儿无关,你自己做了什么讨人嫌的事情,我不管,若是令水儿不快,我会把真相告诉她。”景箫说道。
“呵呵,你倒是处处为小家伙着想。”墨显笑了,“你喜欢小家伙吧,不对……是爱惨了她吧?真是可惜,小家伙心里装了别人,而你,也就只能是他的景箫‘哥哥’了。”
景箫脸色终于变了变,明月之上似乎蒙上一层阴霾,过了一会,一切才又恢复平静。
然而墨显又道:“你不要命的从雷泽出来,看到这样结果,是不是心碎了?剜心之痛,莫过于此吧?你在背后做这些,小家伙也不会知道,你图什么?”
景箫也笑了笑,他本就如明月照人,温柔的很,什么时候都是如此,“图她高兴。”
闻言,墨显却是放声大笑,他猛然坐起来,正面看着景箫,“就凭你这句话,我决定听听,你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景箫道,“水儿在白医族长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她习惯了白医族的生活,如今也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活,但这都是她的‘身份’逼的,将来,你们还是要让她回到她原本的‘身份’上去,对不对?”
墨显看着景箫,却是笑了笑,“你说的不对,没有人逼小家伙,她是魔界的珍宝,所有魔都小心翼翼待她,若是想逼她,我有无数种办法,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才是为她好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不错,白医族也不错,你们保护了小家伙,算是兑现了当初的诺言,看来你们的族长也很信任你,竟然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想,你之所以来这里,就应该早就清楚。
小家伙是魔,是整个魔界的王,人类有什么好?就那么瞒着她本该有的身世吗?那对她就是好事吗?”
景箫不语。
因为他也认为,江月初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历,应该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很在意,只是表现的无所谓而已。
“那迎回水儿之后呢?魔界复苏之后呢?”景箫问道,他直视着墨显的眼睛,温润的声音,却是逼问的语气,这个答案,很重要。
墨显冷笑了一声,一掌拍在了扶手上,那猛然间升腾的威压让周围许多摆设都瞬间粉碎!“中洲五国多年前联手,破坏了人魔两界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契约,若不是……”
说着,墨显停顿下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此刻却是泛着魔魅的血红,杀意也在翻涌。
整个殿内都充斥着一股紧绷的气氛,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景箫站在殿中,纹丝不动。
墨显似乎压抑着天大的愤怒,接续道:“若不是我大哥和嫂子倾尽全力封印了魔界,如今哪里还有魔界?!
这是血海深仇!小家伙也应该知道,她的父母是谁逼死的,这个仇如何能不报?人类不仁,便莫怪我魔界不义!
如今的中洲五国衰落至此,也是天道循环!魔界回归之后,自然是血洗中洲。”
若是光看墨显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躺着坐着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可见到他现在盛怒的样子,才发现,他一直都很危险,像是毒蛇,也许在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毒入骨髓了!
景箫的瞳孔缩了缩,眉心皱起,墨显的回答让他从心底里担忧。
血洗中洲吗?
战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们会让江月初做这场战争的统帅。
墨显说的是十五年前的人魔大战的真相,这跟这世上流传的版本南辕北辙,魔界被封印了,彻底沉默了,自然,“真相”便任由人类来编造了。
在景箫决定离开雨林的时候,族长才告诉他这一切。
江月初出来,不光是找姬连,也是找真相。
她身世的真相,十五年前人魔大战的真相。
这一盘中洲五国与魔界之间没有下完的棋,江月初就是要来接手这残局,下完它!
而眼前的墨显,是前任魔王的亲弟弟,堂堂魔界八重天的亲王,江月初的亲叔叔。
半晌无言。
等到墨显身上那可怕的气息褪去之后,他靠在椅子上,仿佛藏起了他的毒液,看了一眼景箫,“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你不会改变想法的。”景箫说道。
墨显几不可查的哼了一声,似是不愿意深究这个话题
景箫觉得他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如预料中的一样,这个答案一点都不妙。
走之前,景箫说道:“如果水儿她不愿意,我都会倾尽全力,阻止你。”
墨显不以为意,甚至笑了一声,“你未免太自信。”
景箫没有在还口,转身走了。
不过,墨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补充道:“没有人丢弃小家伙,她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那时她还是魔界最纯正的红眸。”
正殿的门合上,把景箫的身影隔在了门外。
半晌,墨显轻笑一声,“图她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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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风澈精神百倍的出现在了江月初的门口,在这之前,他已经处理好那一桶已经凉透的汤药,回去冲洗过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江月初打开门便看到笑容灿烂的风澈,她一挑眉,“出剑期三层?”
一晚上晋级了一层!
风澈笑着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不是人?炼体便能晋级。”江月初忍不住调侃他,别人都说晋入中承境之后,晋级比小乘境难上一百倍,可是这在风澈这里根本不成立!
风澈笑道:“我若不是人,月儿还会不会喜欢我?”
江月初看着他道:“我看你就不是人,你是禽兽。”
风澈又笑,见江月初走出来了,他凑上道:“月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江月初耸了耸肩,“无所谓啊,我最会调教野兽了,你看小包子,你看小狼。”
风澈脸微微一黑,抗议道:“黄金豹就算了,少年狼不算!”
江月初撇了撇嘴。
而风澈又十分感兴趣的问:“月儿,你打算如何调教我?”
江月初斜他一眼,怎么感觉这厮还挺期待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让江月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江月初忽然飞出了金丝百炼虫的虫丝!把风澈浑身上下捆了个结实。
站定之后,江月初才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对风澈道:“你正常点,否则我揍你。”
风澈也看了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样子,笑呵呵的说:“月儿,这金丝百炼虫的虫丝,还是我们一起弄来的,那时我可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你会用它来调教我。”
江月初嘴角忍不住抽搐,她口中的调教是十分正经的,怎么这话从风澈嘴里说出来,哪哪都不对了?
江月初忽然道:“你自找的!”
风澈还未明白江月初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看到江月初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的。
风澈喊道:“月儿,你不给我解开吗?”
江月初全当没听到。
风澈在原地站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弄断这个虫丝,以他现在的修为,弄断这虫丝自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日后月儿若是想用这虫丝调教他,不就知道不管用了?
“破军,你来帮我解。”最终,风澈说道。
四周无人,可就在风澈话音落下之后,空气中微微波动,破军出现了,他看了看风澈,神色有些古怪。
“快点,月儿要走远了。”风澈催促。
破军手脚迅速的解开了虫丝,递给风澈时,破天荒的主动说道:“少主,这种事情,您以后能不能不叫我?”
风澈瞥他一眼,“除了你,别人在月儿跟前都藏不住了,更何况还来一个景箫,我不叫你叫谁?”
话虽如此,但是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跟踪之后,他真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都领略过了。
给风澈汇报江月初的行踪就罢了,风澈的许多问题才让他“生不如死”,比如,“月儿有没有想我?”“那头蠢狼有没有挖他墙角?”“月儿有没有多看几眼墨显?”
好不容易江月初回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他便整日看着风澈如此贱兮兮的往上凑。
破军三观尽毁,他怕再待下去,他便无法直视这个他曾经觉得无比睿智的少主了。
“要不,我回老殿下身边,换贪狼过来吧。”破军试着提建议。
风澈摆了摆手,“不行,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一句话让破军希望破灭,在风澈飞身去追江月初之后,他认命一叹,也隐匿在了空气中。
风澈追上了江月初,笑着说道:“月儿,随我进宫吧?你不是要见我父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