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儿道:“正是如此。”
“那两位可就是‘鸦羽’的人了?”
王三儿点头哈腰道:“正是如此。请陈大人不要见怪。”
此人话中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若是单单只搜查一番,虽说面子上不太过得去,但陈浩也不算在意。但他一定要弄明白,这两个人是否是专门来自己家搜查的。
眼看着王三儿一面讪笑,一面就要跨进大门,陈浩伸手将他拦住。
顿时,气氛有些不对了。王三儿身边的那个壮汉已经慢慢将手移到腰间的剑柄上,全身绷紧,似乎随时都要拔剑动手。
王三儿缓缓道:“陈大人,还有何吩咐?”
陈浩俨然不惧,死盯着王三儿的双目,道:“王兄弟且慢。你们来青淮搜查要犯,可曾知会过蒋总督?”
“那是自然。小的们刚到青淮时,就向蒋总督说明此事了。”
“那蒋总督可曾明确说过,允许你们搜查在朝官员的宅邸?”
王三儿的笑容渐渐变了味,“事后您若真有疑义,可去找将总督亲自确认便是。我等只奉命搜查要犯,其他的一概不知。”
陈浩无奈,只得让开一条路。小武在谈话时一直站在后边,陈浩刚让开,他还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王三儿亲切地拍了拍比他个子高出一大截的小武的肩膀,然后不容置疑地将小武推到一边。小武咬着牙,陈浩却对他摇了摇头。
两人的搜查相对比较规矩,并未作出什么翻箱倒柜的粗暴事情来。佳佳自始至终都站在旁边,像看仇人一般看着这两人。他们将陈浩不算大的宅邸绕了个遍,最终在陈浩的卧房中停下。
王三儿指着窗户纸,问道:“陈大人,这是……”
陈浩道:“昨夜风刮得大了些,将窗户纸给吹破了。你们来时,我正打算重新把它糊起来。”
出乎他的意料,王三儿并未对此多追问一句,而是即刻就告了辞。虽说陈浩自问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这两人来时如此气势汹汹,最后却突然作罢,倒的确让他很是惊讶。
他本以为这关就算过去,安下了心,吩咐佳佳和小武用心将窗户糊好,然后便去了总督府处理公务。几日休假,着实积累了不少事务,虽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务,但还都需要他审批一遍。朝廷与漠北蛮族和亲后,边境上的摩擦少了许多。一年到头,他一直都在做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一坐就是大半天。再从总督府出来时,天光渐暗。他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腰腿酸痛。
有一刹那,他突然觉得被人拿尖刀顶在后背上,猛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街道上行人稀少,青淮内的宵禁不算太严,但到了这个时候,寻常人家都在生火做饭,很少有人在街上闲逛。
他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疑神疑鬼。但走过两条街,他的直觉明确地告诉他,自己被跟踪了。他佯装不知,继续照常往前走。今日按惯例,是该去酒馆收取消息的时候。他不愿引人怀疑,仍照例去了酒馆。
寒冬天气,酒馆内依旧生意红火,大多是青淮本地的士兵,白天站了一日,晚上来贪杯热酒,暖暖身子。他找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那个侍女还未出现,是个新来的小厮上来询问。他要一壶热酒,又点了些吃食,坐下来慢慢地饮酒,一边偷偷观察酒馆中的客人们。在他之后进来的还有不少人,都是三两成群,一喝上酒便热火朝天地叫喊。跟踪者会不会就混在其中,他分辨不出。但若换做是他来跟踪,是必然要跟进酒馆里的。
坐着等了好一阵,那侍女才款款扭着腰来到他身边,媚笑道:“大人,这么晚了还来临幸奴家啊。”
陈浩眯起眼睛,装作已经半醉了的样子,伸手在侍女的腰上轻轻摸了一把。女子挽住他的胳膊,拉他进了里屋。这一回,陈浩大致看到了目标。坐在门口的两个穿着布衣的男人,兜帽拉得很高,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但陈浩知道他们在观察自己。
进屋后,女子坐在床边,衣衫不知何时已经半拉了下来,露出大片肌肤,手里捻着一张信纸。陈浩装作没看见,接过信纸站到一旁。
看样子自己来得迟了些,信中说北都来的弟兄已经到了青淮,可能很快就会与陈浩会面,希望陈浩从速安排潜回南唐的事宜。陈浩心下苦笑,自己若真有办法,恐怕早就偷偷溜回南唐了,何苦在此地久留。
女子见陈浩毫无反应,嗔怪道:“大人,今日怎么这样冷漠,连看都不看奴家一眼!”
陈浩叹了口气,也不搭话,借着桌上的蜡烛将信纸烧掉。女子愤愤然地站起来,道:“大人,奴家与你说话呢!”
天色已晚,房间中只有烛光照明。乍看之下,女子肌肤雪白,眉眼妖艳,倒的确有几分魅力。可陈浩实在无心于此,道:“我累了,今日便先告辞。入冬天寒,这五两银子,拿去添些衣服吧。”他从怀中掏出一碇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女子面色涨红,瞪着他,也不说话。他实在承受不住,逃命般地推门而出。
走出酒馆时,他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那两个跟踪他的人已经没了影子。可刚一出门,他便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一路往家走时,他一直听见身后有隐约的脚步声,可回头望去,却又没一个人影。毕竟是“鸦羽”的刺客,跟踪也算是他们的基本能力。
可惜,这两人毕竟一直在北都怀阳生活。论起熟悉程度,又怎能比得上在青淮待了一年多的陈浩。转过两条街,陈浩一个闪身进了一条隐秘的小巷,同时把腰间的短刀拔出,身子紧紧地靠在墙上。
很快,两个轻微的脚步声逐渐接近。那二人很明显发现自己跟丢了陈浩,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让言语交流暴露自己的位置。陈浩不知道他们在黑暗中是如何用手势交流的,但这样的本事,确实够得上当“迅狐”的对手。
听着一个脚步已经很近,陈浩一个箭步跨出小巷,左臂勒住那人的肩膀,短刀就已经架在了那人脖子上。此人带着兜帽,黑暗中,陈浩看不清他的脸。另一人似乎未曾料到陈浩竟会突然动手,一时间愣在原地。
“想让同伴活命就给我停下!”陈浩低喝道。
对面那人将刚刚抽出一半的长剑缓缓插回鞘内。
被自己制住的这个人挣扎了几下,陈浩死死地将他勒住,由于用力过猛,短刀已经微微刺入那人的皮肤内。
陈浩这才来得及仔细观察。两人都是偏瘦的中等身材,和早晨的两个人对不上。看样子,“鸦羽”这回可真是大举出动,不知派了多少人来瀚州搜查。
陈浩喝到:“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何要跟踪我?”
两人都不说话。
陈浩右手再用些力,只听到面前这人咬牙忍痛,却仍不出一声。“不说是吧?那就先让你的同伴掉脑袋!”
他一时激动,却太过高估了自己近身搏斗的能力。在“迅狐”受训时,武功一直都是他的弱项。正因如此,他才被指派潜入北魏做个文官,主要负责收集情报。碰上“鸦羽”训练有素的刺客,他其实根本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