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忙追问道:“你可曾见过这个‘火爪’?”
赵里摇头道:“未曾见过。这个弟兄行事很诡秘,一直不肯露面,用各种手段给我送信来联系。”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个火爪十分可疑。
但既然彼此互认身份,自然就是生死相依的同伴。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做内鬼多年,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张伪装的面具。彼此相见时,总有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陈浩道:“不管怎样,既然赵兄弟找到这里来了,我自然要保你安全脱困才是。只是不知你这边情况怎样?”
赵里语气冷峻,“很不妙。葛洪云那个老狐狸对我穷追不舍,我在进入瀚州时曾甩掉了那些‘鸦羽’的追兵,但他们知道我肯定会来青淮,因此早晚都会找到我。”
“葛洪云?”陈浩回忆了好久,才想起这个名字。来到瀚州才不过一年多,北都的那些往事就仿佛发生在十年前一般,在记忆中逐渐消散。“也难怪,你身为副手叛变,‘鸦羽’肯定不会放过你。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尽快行动才是。拖得久了,我也有被发现的危险。”
两人沉默下来,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如今局面如此紧张,要送赵里一个被通缉的要犯逃出北魏又谈何容易。
房门突然被敲响,赵里几乎是蹿起来一般,手中短刀一闪。陈浩赶忙一把拉住赵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朗声道:“何事?”
门外佳佳道:“老爷,我听到您这边有动静,要帮忙吗?”
看样子是刚才的一番争执弄出的动静惊动了佳佳。女孩说着就要开门,陈浩吓出一声冷汗,眼看着赵里明显已动了杀意,他用力将门按住,然后道:“没什么事,你不用进来了!”
佳佳哦了一声,脚步渐渐远去。陈浩松了口气,回过头来,赵里正慢慢把短刀插回腰间。陈浩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动作再慢一步,赵里就会立刻开门然后一刀将佳佳捅个洞穿。
赵里看了他很久,皱眉道:“陈大人为何这么惊慌?”
陈浩知道,对于赵里这样的人来说,为了自己的身份不暴露而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几乎是“迅狐”的每个成员所共有的特质,为了任务达成,杀人也不过小事一桩,更何况外面不过是个侍女。
陈浩苦笑一声,“我知道这有点荒唐,但我有我的原则。如非必要,我不会杀人。”
赵里如同看怪物一般盯着陈浩看了许久,最终摇头道:“陈大人如何行事,我不便评价。只是你若不杀人,到头来,只会让更多人送命而已。”
“可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算不杀人,也一定有别的破局之法。”
赵里仍是不住地摇头。显然在这件事上,两人分歧很大。“这些都暂且不说。陈大人,您家里还住着什么人?”
“这个你大可放心,除我以外就只有两个小厮,他们嘴都很严,看到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赵里喃喃道:“这可不一定。”见陈浩面色不善,他最终还是没有接话。
陈浩咳了一声,道:“总之,我会尽快想办法送你安全离开。只是的确需要些时日。你在青淮城的安身之处……”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在外面躲藏一阵。一时半会,他们还抓不住我。”
“那样最好。一旦有了进展,我便立刻给你消息。”
事情已商定,赵里更不多话,将衣服裹得紧了些,道:“陈大人,往后也一定小心。火爪告诉我,蒋毅已经对你有很深的怀疑,切记不要让他们抓住把柄。这窗户纸,你可一定要尽快修缮好。”
陈浩苦笑。还未来得及道别,赵里便飞身出了窗户。陈浩看着他的背影在自家的院墙上辗转腾挪,然后便消失在视线当中。他不禁感叹,不愧是能从“鸦羽”手中逃出来的人,轻功果然了得。
当晚后半夜,他几乎没有再合过眼。第二日一大清早,他摇醒小武,吩咐他去隔壁杂货铺弄些窗户纸来。佳佳看他昨夜没有睡好,红着眼圈,怕陈浩近日太过劳累,专门熬了些小米粥,放上红枣,想给陈浩补补身子。陈浩虽心下感激小丫头一片心意,却根本无心品尝,草草喝了两口便作罢。
小武出门的这段时间,他就一直守在自家院子的大门旁,手里捧着一卷古书,装作正在院中诵读经典的样子,就怕奉命巡查的人突然上门。如果真如赵里所说,追查者在青淮内已经开始严密搜查的话,自己家中窗户纸莫名其妙地破了个大洞,虽说算不上什么证据,但肯定会惹人怀疑。
等了好一阵,小武才匆忙跑回来,累得满头是汗。原来隔壁的窗户纸卖光了,他又多跑了四条街才卖到和家里样式差不多的纸。
陈浩也管不了许多,立刻着手开始糊窗户。佳佳跟在旁边忙上忙下,但才窗户才贴了一半,却突然听见屋外有叫门的声音。陈浩暗道不妙,没想到倒起霉来能到这种程度。
他先让小武去应门,自己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耽搁了一阵才出来见客。来访者共两人,一个个头高大粗壮,满面胡渣,另一人五短身材,长相猥琐不堪,这一大一小的组合看起来分外滑稽。但陈浩丝毫笑不出来,因为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衣。
别人可能有所不知,但陈浩对这两人的身份再清楚不过——他们是“鸦羽”的人。
一见他从屋内出来,那个矮子满面堆笑,连连鞠躬道:“卑职王三儿,拜见陈大人。”旁边的壮汉则只是略略低头,一言不发。陈浩看到了他腰间配着的长剑,不禁自衬若在此动起手来,自己能否从这二人手中逃出。
在“迅狐”受训的日子里,“鸦羽”始终是他们最大的假想敌。据“迅狐”里的前辈所言,“鸦羽”的历史极为悠久,从北魏立国之初,它就一直存在。其下人员一直不多,但个个都是武功高强,难以对付的敌人。
在北都任职多年,陈浩从未见过“鸦羽”的人亲自出手。据说他们每次任务都在暗中行动,但凡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很少有能将“鸦羽”的真实实力说出去的——因为那些人都死了。
眼前的两人,虽说看上去不像什么狠角色,但陈浩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更让他疑惑的是,“鸦羽”的成员应该始终都在怀阳才是,对瀚州的环境应该算不上熟悉。他们在青淮城中挨家挨户地搜查,却能直接认出自己,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饶是如此,陈浩暂定心神,温言道:“王兄弟幸会。不知两位来找下官,所为何事?”
王三儿依旧面带微笑,递上一张竹简来。陈浩接过后看了几眼,眉头微皱。
王三儿解释道:“这份命令,是‘鸦羽’总长葛大人亲笔写的,至于下面的印章,陈大人应该认识才对。”
竹简上的命令很简短,希望“鸦羽”的成员能在地方上有追查从“鸦羽”中叛逃的贼人的权限。文末的两个印章,一个是两柄交错的短剑,这个陈浩不熟悉,可另一个印章上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这个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么说……是白大人亲自应允了这份命令?”这印章所代表的,正是当朝宰相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