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的数量越来越少，最终被官兵围成几个战团，还在做最后的抵抗。袭击时他们胜在一个突然，一旦陷入混战，瀚州的官兵放眼整个北魏都算最为训练有素的那一批，对付这群山贼，根本就不费什么力气。

看着面前战成一团的人群，苏浅感慨道：“他们总说蒋毅来了瀚州之后，局面已经好了很多。就算这样，还有山贼敢袭击我们这数百人的大队，可见蒋毅任总督之前，瀚州该有多么混乱。”

陈浩道：“蒋大人铁血手腕，治理有方。只是这山贼余孽，堪称顽疾，想要彻底根治，还得再花些时日。”

人群之中，突然闪出一道光亮。不知为何，陈浩立刻就知道那不是刀刃反射出的光芒，而是弓箭。

他无法判断那是不是出于本能，但下一刻，他就已经扑了出去，将苏浅从马上拉下。两人抱作一团，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苏浅一把将陈浩推开，华丽的长袍上已经沾满了土。他一边拍，一边恼怒道：“你这是搞什么？”

陈浩不再多说，指了指身后。悬崖上，一支箭深深插入岩石中。陈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何种弓能射出劲道这样强的箭。再看人群中，刚才射箭的那个杀手早已隐匿了身形，想找了无从找起。

苏浅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啐了一口，道：“还真有人要杀我啊。之前娟儿警告我，我还嘲笑她危言耸听。”

一队人马飞奔到苏浅身边，梁卞手忙脚乱地从马上下来，将苏浅扶起，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苏浅摆摆手，道：“多亏了陈大人。”他面色尚还有些恍惚，显然也是平生头一回离鬼门关这么近。“陈浩，我欠你一条命。”

陈浩仍试图在人群中找出那个放冷箭的人，直到苏浅又喊了他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来。“臣等护驾不周，令太子受惊，本罪该万死。太子大人折煞微臣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动乱方才平息。山贼多半都死在乱刀之下，少数几个头目被抓起来，分开审问。他们的供词大多一致，都说两天前有个蒙面的神秘人找到他们，告诉他们今日这山谷内会经过一伙大肥羊，若能劫道成功，足可保这伙山贼一辈子吃穿不愁。山贼们本对这人十分怀疑，但耐不住富贵的诱惑，要来冒这趟险。

苏浅站在旁边听了一阵，走到被五花大绑的山贼头目身边，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山贼被吓得发抖，看了一阵，道：“您这服饰，是，是哪位官老爷吧？我们本以为会遇到个商队，没想到里面还有官老爷啊！”

苏浅眉头紧皱，拉着陈浩走到一旁，道：“他们被骗了。”

陈浩也心知肚明，“有人想暗杀您，拿他们当替罪羊。乱军之中，流矢不长眼。您若真死在这里，合情合理，也没人能追查到真凶。”

苏浅回头看了一眼，数十个山贼都被聚在一起，周围的士兵们手持长枪指着他们，等待发落。“还好，那个杀手就在这群人当中，带回怀阳去，让刑部仔细审问，总能抓到真凶。”

“这可……不一定。”

苏浅的脸阴沉下来。“你觉得杀手混在我们的队伍中？”

陈浩叹息一声，道：“刚才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管如此断言。只是这人肯定已混入人群，再想追查已是难上加难。依我之见，还有一日就能回青淮，您路上多加防范，那杀手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下手。等您回怀阳时，蒋大人给您换一批卫队，可保您安全回都。”

苏浅仔细地审视身边的每一个人，被他的眼神扫到，那些士兵都感到十分不自在，纷纷移开目光。沉默许久，苏浅道：“就这样吧。别耽搁了，我们启程。”

自那之后，他们又走了整整一日方才回到青淮。一路上，那名叫娟儿的姑娘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苏浅身边。无论陈浩何时见到苏浅，那姑娘都低着头，站在苏浅身后。一路平安无事，再未出过什么差错。那天晚上，陈浩甚至没有机会再走出营地去约见那个不知名的“迅狐”同僚。

走到青淮城的大门前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天空飘着雪花，一片薄雾笼罩在城池上方。厚重结实的城墙上，一排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迎风而立，一片肃杀之气。

青淮城的建立，要追溯到不知多少年之前。但建立之后，从有可靠史料记载的时候开始，这座城池无数次被淹没在战火之中，外城的城墙却几乎没有出现过一次重大的破损，被攻城锤撞开城门这种事更是从未发生过。

青淮向来以易守难攻著称。当年太祖苏正阳曾困守此城长达数月，前朝的数万大军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日夜不息地功城，却只留下一批批的尸体后仓皇而退。这里的护城河挖得极深极宽，底下布满倒刺，掉进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城门坚实，一般的撞击极难奏效。吊桥上有特制的机关，可以在城内直接让吊桥从中断裂，避免攻城的敌军跨过吊桥进攻。

“瀚州有此一座坚城，就算蛮人攻破殇阳关，想要进军中原也是难上加难的。”苏浅评价道。太子殿下向来不轻易夸赞，但这城池的雄伟壮阔，和城中将士布防之谨慎，也让苏浅不得不佩服。

北城门的吊桥高高立起，看样子一天都没有放下来。前一天，陈浩就派快马先行前往青淮，将队伍中途遇袭的时报告给了蒋毅。为了不再节外生枝，青淮城北城门今日禁止任何人通行，只等太子归来之后，方才慢慢放下吊桥。

苏浅一打马鞭，越过拖得很长的队伍，抢先踏上吊桥。城门缓缓打开，却并未发出一点噪声。瀚州本地的官员们排成两列，迎接太子归来。人群中间，站着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他身高足有九尺，身材挺拔，健壮却不显臃肿，一身亮银色的铠甲，极为耀眼。男子浓眉大眼，五官端正，浑身散发出勃勃英气，又不失大将军的稳重气度。

此人正是现任瀚州总督蒋毅。

苏浅接近后，蒋毅率先单膝跪地，身后的文武官员黑压压跪倒一片。“参见太子殿下！”

苏浅郑重地下马，完全无视了身后的官员们，只将蒋毅一人搀扶起，道：“蒋总督百忙之中尚如此兴师动众，令我十分过意不去。这趟瀚州之行，多有叨扰。”

陈浩跟随苏浅下马，也对蒋毅行上一礼。从官职上来说，蒋毅是他的直属上司，但来瀚州一年，两人并无太多接触。蒋毅对他也算客气，但谒者台尚书权限之外的任何事，蒋毅从不让他过问，这种对他的不信任，几乎已经摆到了台面上。

在怀阳任职时，他对这位名震天下的北魏将军就有所耳闻，只是从未有幸会面。据说蒋毅武功盖世，一支震龙枪打遍天下习武之人，也未逢敌手。人们都说，神州大地上，唯一武功能与南唐的那位绝世剑客相比的，也就只有蒋毅了。除此之外，蒋毅还极善用兵，深谙治军之道，几乎是文武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