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鞍马劳顿，今日一进怀阳城，便又马不停蹄地收拾行装准备上朝，韩非甚至都没有空闲去好好地看一眼怀阳城。此刻他只觉头昏脑胀，身心俱疲，只想回到客栈温暖的床上，好生睡上一觉。可面前这两人满面堆笑，如此盛情，实在让他为难。

韩非不想亲自拂这两人的面子，又使劲跟韦青使眼色。这韦青也算识趣，赶忙道：“两位大人，小的多嘴一句。今日韩大人从早到晚，真是片刻都没有休息。再说小的身上也有任务，要安全把韩大人送回客栈。最近怀阳城中奸细众多，很不安全。今日实在天晚，不如咱们改日再聚，大人您看如何？”

金进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道：“韦大人不必担心，你自回去给司务报告，就说韩大人被我接走了。韩大人的安全，也由我负责。至于晚上这桌宴席，是特地为韩大人准备的。无论如何，还请韩大人务必赏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金进仍这般坚持，韩非知道自己今晚逃不掉了，硬着头皮笑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韦大人，那就麻烦您回去通报一声了。”

韦青似乎十分为难，但在场的官员官阶都高他太多，最终还是点点头，道：“那我就这么回去通报了。还请韩大人务必注意安全。”

韦青走后，彭林竟一把搂住韩非的肩膀，道：“韩老弟果然爽快，今日这顿席，定会让你吃个痛快。咱们赶紧出发吧。”

韩非只得跟从。三人一路出了紫阳宫，果然门外已有一辆大到让韩非难以置信的马车在门口等待。马车旁边，是十余名身着铠甲的卫士。

金进见韩非目瞪口呆的样子，十分满意，一扬手道：“这是在下备好的马车。韩大人不必客气，请吧。”

登上马车，韩非的震惊没有丝毫减弱。马车内的空间足足能坐在六人有余。中间一张桌子上摆满了新切好的水果。除开苹果葡萄之外，还有些韩非从未见过的异果。

三人刚一落座，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那金进一人便占了两人的位置，一落座便先抓起一颗苹果，一口便咬下大半，道：“韩大人请用吧。新鲜的水果，在这季节可算是罕见，都是我令人从南唐运来的。”

韩非点点头，手上却没动。

彭林道：“韩大人第一次上朝觑见，感觉如何？”

韩非知道，从此刻开始，便已是双方较量的阶段。他心中警醒，谨慎道：“久闻丞相大人盛名。今日得见，令下官十分感动。”

见韩非只是说些场面话，那二人似乎也不意外。金进道：“咱们北魏能有如此繁荣昌盛之局面，还是多亏了白大人。只不过韩大人你很快便会知道，与白大人共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韩非笑了笑，道：“看得出来。”

彭林道：“韩大人虽说是第一次入都，不过也算是白大人身边的红人了。提拔得如韩大人这般快的，当真是十分罕见。”

韩非道：“彭大人看样子与我年纪相仿，不也做到刑部侍郎了么？”

金进哈哈大笑，拍拍彭林的肩膀，道：“韩大人今后就是朋友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户部尚书彭越的名字，韩大人可听说过？”

韩非恍然大悟，三人一笑而过。

韩非思索一阵，突然道：“方才那韦大人说怀阳城内不安全，究竟是为何？”

金进叹息一声，道：“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前些日子，北蛮公主入都，与太子大人喜结连理。南唐不愿此桩婚事就这么成了，便派出刺客来城中刺杀公主殿下。虽说刺客最终都统统伏诛。可我们也无法确定，这怀阳城中，究竟还潜伏着多少敌国的奸细。”

韩非点头，同样在心中暗自记下。正说着，前方开始有了喧闹声。金进一拍手，道：“听声音是快到了。”

韩非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金进一愣，笑道：“名满天下的凤缘楼，莫非韩大人没有听说过？”

“在下未曾听说。”

一说起凤缘楼，金进便眉飞色舞起来，“这凤缘楼啊，是咱北魏最出名的青楼。里面那姑娘的姿色，可真是令人流连忘返。你找遍神州其他任何地方，都再也找不到像凤缘楼那般美不胜收的姑娘了。”

听罢，韩非不禁暗暗皱眉。他向来不喜青楼中的环境。在那中间与人饮酒，总觉得被脂粉环绕，让他喘不过气。只是两人盛情邀请，韩非也不得不从。正说话间，马车便停了下来。金进似乎迫不及待，脸上的肥肉不住地颤抖，一掀开帘子便跳下车去，道：“韩大人快快下来吧。”

彭林也一把搂过韩非的肩膀，道：“韩老弟不必拘谨，若看上那个姑娘，只需与在下说一声便是。”

韩非心中百般不耐，却也只能微笑着应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来北都怀阳的第一夜，竟要在这青楼中度过。

凤缘楼果真如金进所说，金碧辉煌。此时夜色已深，凤缘楼依旧灯火通明，门前人流不断。三人刚一走进，便立刻有老鸨样的人物上来搭话。金进显然已是老熟客，一摆手道：“之前给你们打好了招呼，上好的厢房，可曾备好？”

那老鸨面上涂满脂粉，媚笑道：“金大人吩咐，奴家当然竭力去办。厢房早就备好了，三位大人这边请吧。”

三人一路随着老鸨上楼。那彭林也是个熟客，再加上他年轻，一路上甚至有不少女子都跟他热情地招呼。不过出乎韩非的意料，这凤缘楼内虽说装饰得也是极尽奢华，但空气中却并没有青州的青楼中那般浓重的脂粉味，而是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甚至很是好闻。韩非对这凤缘楼的好感顿时增加不少。

老鸨一路将三人引上三楼，其中有间巨大的厢房，房中桌上已然摆满了酒菜。这厢房不仅能至少供五人趟开身子歇息，还有一个专供青楼女子表扬的戏台。三人进入厢房时，戏台上已坐着四名女子。一人怀中抱着琵琶，一人面前放着琴，还有一人吹箫。剩余一人显然便是唱角。

四名女子均穿着各色的青纱，只是蒙着面，看不清面容。韩非三人落座后，韩非忍不住好奇道：“为何这四人都蒙着面？”

金进得意道：“韩老弟这就不懂了。这凤缘楼养了不少这样的歌女，都是卖艺不卖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种。”

“那要是有人执意要这些女子呢？”

彭林笑了笑，道：“凤缘楼背后的势力，韩老弟在怀阳呆得久了，自然就会知道。至于真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在这里闹事，他走不出这凤缘楼的大门。”

韩非心下凛然。小小一个青楼，背后撑腰的都不知是哪个大员。这北都城中，果真势力盘根错节，一刻都不能大意。

三人刚一落座，也不用金进吩咐，便有十余名女子依次进入房中，端茶倒水的也有，揉肩捶腿的也有。还有三个女子，衣着暴露无比，除了关键部位之外，几乎都是若隐若现。三女一人一个，分别倒在三人身边。那金进和彭林都是老客人了，顺手便将那女子搂入怀中，顺口说些调笑的话。

韩非虽说见过这等场面，却仍是极不适应。自己身边那女子脸上抹着大大的腮红，看着有些诡异。不过身段倒是十分诱人，也难怪这凤缘楼名气够大，随便一个陪酒的姑娘，都能有如此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