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溅在王闲云的身上。他那灰白色的长袍上，血迹猛地溅上去，却又如风干一般，很快便消失不见。王闲云将匕首利落地收回，那黑衣人仍立在他面前，面纱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那是张很平凡的脸，此时却面容扭曲，嘴巴张得很大，鲜血从中汩汩冒出。“你……你……”

王闲云轻轻笑了笑，似乎两人方才不过是擦肩而过一般。他轻描淡写地抬手在黑衣杀手胸前一推，那人便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快的人……”黑衣杀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王闲云拍了拍衣袖，回头看着耿耀。耿耀如临大敌，赶紧将匕首举起来。王闲云却笑道：“怎么，方才看得不够，你还想亲身试试？”

梦蝶在耿耀身后连忙道：“耿耀，你不是他的对手。”

王闲云道：“放心，我若真要杀你，上次咱们碰见时，我就不会放你二人走了。”

梦蝶伤势似是有所好转，隐隐将耿耀护在身后，冷声道：“好大的口气。”

王闲云这才看了看梦蝶，玩味地鞠了一躬，“梦蝶仙子，久仰大名。还请仙子不要紧张。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事。而与人动刀兵，是这天底下第一大的麻烦事。与梦蝶仙子这样手段的方术师动手，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耿耀无语凝噎。面前躺着的这一地的尸体，可都是这王闲云在顷刻之间便达成的杰作。可此人刚将刀收好，便说出什么“不愿与人动手”之类的话，耿耀只觉分外滑稽。

三人仍在对峙，梦蝶似乎对此人有极深的敌意，逼问道：“你将这‘鸦羽’的人都杀了，莫不是为了救我们？我们之前素不相识，你为何如此？”

王闲云似是因动手而十分疲倦，走到一旁的墙边，斜靠在墙上，“救你们……可以说是顺手。也可以说，我需要你们活着。”

梦蝶冷笑道：“这一路走来，但凡碰到个会武功的，没一个不想要耿耀的命。你倒是跟他们不一样。”

王闲云耸了耸肩，“耿兄弟的死活，我不关心，也不在乎。只不过……有些人很在乎，而我在乎的，就是那些人。”

耿耀眉头紧皱，突然道：“你要找的，是苍山派的人？”

王闲云一愣，随后点头道：“没想到耿兄弟年纪不大，心思倒缜密得很。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苍山派的其他人，我都不关心。我要找的，只有那郭天行一人。”

耿耀和梦蝶面面相觑。没想到那日被苍山派偷袭时，王闲云突然出手，为的竟是那看似在苍山派地位不高的郭天行。

说起郭天行，王闲云似是有些懊恼，“许久没与人动手，都有些生疏了。那日杀那群苍山派的人时，竟把最重要的目标给忘了。等我把其他人都干掉之后，那郭天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梦蝶问道：“你与郭天行有什么过节？为何要要他的命？”

王闲云苦笑一声，“我有些把柄被他抓在手里。”

此人武功高到不可思议，身法之快更是耿耀平生仅见。又会有什么把柄握在那郭天行手里？

“其他苍山派的人，都不足为惧，我跟他们也谈不上什么过节。只是这郭天行却必须得死，不杀了他……”王闲云说到一半，竟开始唉声叹气。

耿耀忍不住道：“会怎样？”

王闲云哀嚎道：“不赶紧杀了他，我的安生日子就没得过了！啊！真是麻烦死了！当初就不应该露出马脚被他察觉的。真是活该！活该！”王闲云一边叫，一边使劲跺脚。

耿耀忍俊不禁。方才杀人时，此人面无表情地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取走数条人命，宛如地府判官一般凶恶。可如今这幅急得跳脚的样子，却又如闹别扭的孩子一般。如此反差，耿耀着实不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

梦蝶道：“苍山派在北魏权势滔天，你为了一个郭天行，却要与整个苍山派为敌。就算这样也无所谓？”

“苍山派？”王闲云笑了笑，“一群废物罢了。整个苍山派，除开他那个掌门之外，剩下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郭天行一个人麻烦。”

能说出如此狂言，耿耀对王闲云的武功高低又有了新的认识。他想了想，疑惑道：“那郭天行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为何会……”

一提到郭天行，王闲云便咬牙切齿，恨恨道：“我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不过我也想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甘愿在苍山派做个普通的弟子。”

梦蝶道：“所以……你是为了抓他？”

王闲云用力点头，道：“不抓住他，我在北魏不会有安生的日子过。先严刑拷打，让他把自己的秘密都招了，然后再杀了了事。”

耿耀道：“所以你跟着我们，就可以找到郭天行？”

“没错，只要跟着你们，就一定有机会再碰上那小子。”

梦蝶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们。逃出这么远，你又如何能肯定郭天行一定能找得到我们？”

“他一定能。”王闲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太小看他了。不管你们逃得多远，只要还在苍山派势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他就一定能找到你们。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梦蝶似是觉得好笑，道：“赌什么？”

王闲云郑重道：“从现在开始，我跟在你们身边行动。若郭天行真的找到你们，我便出手杀了郭天行，咱们一拍两散。若郭天行一直不出现，我便一直护送你们，直到你们回到南唐的地盘上。”他说罢，自己想了想，挠挠头道：“好像我自己有些吃亏？不过也无妨。想找到郭天行，耿兄弟是唯一的诱饵。若你们能配合，我吃些亏也无所谓。”

梦蝶与耿耀对视一眼，对王闲云道：“我们私下谈谈。”

王闲云又耸了耸肩，转身去旁边闲逛。见王闲云在远处踱步，梦蝶道：“你觉得如何？”

耿耀无奈地笑笑，道：“我看不透这个人。”

“我也一样。不过他的提议，我觉得可行。”

耿耀点头道：“我也觉得可以试试。他武功如此之高，若想对我们不利，早就出手了，不用想那些歪点子。可若他真的信守诺言，我们不但没什么损失，反倒多了个打手。若那郭天行真如他所说的追了上来，正好能让他们两个拼个你死我活便是。”

两人商议一阵，梦蝶便招手让王闲云过来。王闲云似乎无聊至极，在一旁用脚在雪地上画圈。见梦蝶招手，王闲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人面前，满面希冀，道：“怎么样？”

梦蝶咳了一声，道：“你可以与我们同行，不过奉劝你一句，不要想什么歪点子。我还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你的身法和我的方术哪个更快。”

王闲云赶忙摆手道：“梦蝶仙子可别这么威胁我了。我不是说了嘛，与你这样的人动手，简直太麻烦了。我这人最怕麻烦，咱们还是相安无事为好。”

耿耀头一次见到武功高到这种程度，说话却如此孩子气的人，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姑娘你也别放狠话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王闲云道：“耿兄弟说得有理。青州城中不知还有多少‘鸦羽’的人。若是耽搁下去，再被他们撞上，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夜色中一场厮杀，三人又交谈许久，此时天光已微微见亮。再看身旁，五名黑衣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上，血都快流干了。三人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动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