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袭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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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走着,从旁边的桌下猛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他几乎本能地反手挥剑斩下,却又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停住。

客栈的总管全身都着了火,哭嚎着抱住他的腿。“江大人!江大人!救命啊!救命啊!小的,小的就要被烧死啦!”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烧破,皮肤上已经是一片惨不忍睹的伤痕。他一边喊着,火就这么烧到他的脸上。江尧不忍再看,一脚将他踢开,咬紧牙关继续向里冲。

纵火之人显然经验丰富,大概如那日他们进攻那家住满了南唐奸细的客栈一样,同时用点燃的火箭射击多处易燃的建筑,迅速地让火势覆盖整个客栈。这样下去,里面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他心乱如麻,完全无法再理性地思考。那群纵火者是如何突破金吾卫和“鸦羽”的重重封锁,进入到这客栈当中的。

“纳兰蓉!纳兰蓉!你在哪!快喊话!”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在火海中乱冲。他的声音淹没在火焰灼烧的巨响中。浓烟进入口中,嗓子很快就哑了,根本发不出声,只能不停地咳嗽。

房顶的一根横梁突然被烧断,从江尧的头顶砸了下来。他赶忙就地往前一滚,横梁在身后砸得粉碎,火星四溅。身上的衣服也着起了火,他手忙脚乱地扑灭,一边沿着墙壁继续走。

猛然间,他听到了阵阵呻吟。一个全身都已烧焦的人躺在角落里,火已经将他的脸烧得面目全非,但不知为何他仍有意识,正艰难地想支撑起身子靠到墙上。

他跃至那人面前。从头发来看,这是纳兰蓉随行的蛮族武士之一。他的半张脸已被烧透,另一半也只有一只眼睛可勉强睁开。江尧用力地摇晃那人的身体,嘶吼道:“纳兰蓉呢!你们公主哪去了!”

那人的嘴似张非张,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字:“快……”他的右手颤抖着举起,指向通往后院的门。旋即便头一歪,断了气。江尧将这蛮人的尸体摆正靠在墙上,然后举起剑向后院冲去。

火势更猛烈了。江尧不得不拼着受伤的右腿运起轻功,打算直接跳到院门前。但他身在半空中时,身后却传来利刃的破空之声。他被烟熏得头晕脑胀,本就没剩多少余力,只能勉强听声辩位,横剑于背后,与刺来的短刀硬拼一记。

他在空中失去平衡,跌落在地上,随即迅速一个打滚,扑灭身上的火。偷袭者身着黑衣,落在他面前不足三丈处。两人隔着大火对峙。那人头戴黑色面纱,完全遮住面容。乍看下去,和自己的鸦羽弟兄们简直别无二致。但那人手中的短刀,的确是南唐特有的武器。

江尧不敢肯定此人是否就是那晚试图刺杀纳兰蓉的“迅狐”成员之一,但既然客栈中出现了一个南唐奸细,就说明肯定还有更多的贼人已经混了进来。而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纳兰蓉。

江尧焦躁不堪,本想转身就走,但面前那人居然丝毫不惧烈火的灼烧,踏着火焰就向他冲来。仔细一看,那人腿上绑了一圈难以分辨的硬物,将火焰阻挡在外。他曾有耳闻,南唐“墨家班”研制出了能抗火的奇特衣料,但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有备而来,做好了在大火中与他搏斗的打算。

黑衣人自恃活动范围比江尧更大,持刀就向他冲来。江尧挺剑突刺,在数秒内刺出十余剑,剑影甚至围成了一个圈。他在“昆仑”时习得此技,本是用来独对面前众多的敌人,此时却被迫对着一人使出。那人显然没料到江尧还有此种招数,手中短刀已被缠进剑雨之中,不由得脱手飞出。

那人一击不成,旋即飞速后退,同时双手上下翻飞,甩出一根根细针。“迅狐”成员向来以暗器出名,这一招飞针更是大有名气,在长期的斗争中,有不少“鸦羽”弟兄丧命于此招。

江尧将长剑在空中舞成圆盘形状,抵挡住扑面而来的飞针,一面快步向后院院门退去。他根本无心与此人缠斗,只想尽快救出纳兰蓉。他在这里多耽搁一刻,纳兰蓉生还的机会就又少了一分。况且在那后院中,还不知有多少敌人在等着他。

被他夺剑的那个金吾卫身高体壮,使的剑也是厚重敦实,两面开刃,适合在人群中大开杀戒。以江尧的力气,挥动这剑已经十分吃力,更别提他平日里拿细剑能做出的那种灵巧的动作。

那黑衣人显然在暗器上的造诣远胜过刀术,如变戏法一般不住地向江尧甩出飞针。到那人终于停下的时候,江尧只觉得自己手臂都要挥断,却仍有两根针未能荡开,一根扎在左肩,一根扎在腰部。针上是否涂毒他还暂且不知,但好在避开了要害穴道。只是感觉一阵刺痛,倒还无甚大碍。

黑衣人沉默地与江尧对峙。虽然他不惧火势,却也未再踏前一步,大概是把手段都用尽了,却仍未重创江尧,心中也是有些恐慌。

江尧一边后退,一边拔下身上的细针。烟雾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大厅,几乎目不能视物。趁着一阵浓烟飘过,对方的身影已然看不见的功夫,江尧反手一剑斩在旁边的木梁上。这客栈建筑修得结实坚固,原本以江尧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但这木梁的顶端已经被烧得断裂,本就摇摇欲坠,江尧只轻轻一碰,便整个横倒下来。

江尧在木梁落地的前一刻向门外扑出,刚好避过火势。而木梁横在通往后院的门中间,借着火焰刚好能封死这门。这样一来,就算前厅埋伏着再多的南唐贼人,一时半会也再妨碍不到江尧。

后院的情况比前厅稍好,但也相去不远。纳兰蓉曾坐过的长凳已被烧得不见踪影,而院子中间的那棵古树上业已爬满了如跗骨之蛆般的火苗。江尧来不及为这棵树惋惜。他一边环视客栈小阁楼的情况,一边大喊道:“纳兰蓉!纳兰蓉!”

脚下忽然碰到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发现七八个蛮族武士的尸体就横在院落中间的小道上。火还未将他们的尸体焚烧,江尧看见他们都是被一剑封喉而死,杀人者动作干净利落,所有人均是一击毙命,倒是很有“鸦羽”的风格。但更让他惊心的是,他们几乎所有人配的弯刀都插在腰间,根本没有被拔出来,唯一一个拔出来的人,握住弯刀的那只手被斩断,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江尧立刻就在脑海中大致推算出这些人是如何而死的。杀人者在这群武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乎在转瞬间就屠杀了所有人,唯一一个反应过来的武士也被一剑斩手,再无反抗之力。就此来看,杀人者的武艺远在那晚刺杀纳兰蓉的南唐贼人之上。

他无暇顾及,转身冲上通向阁楼二层的台阶。大火将他的衣服烧得破破烂烂,被飞针刺破的伤口也暴露在外,被炽热的空气烧灼,就像在伤口上使劲撒盐,疼得他只想大叫。

楼上有女子的哭喊声,还有某个男人在咆哮。他提起长剑,左脚猛踏楼梯,整个人往上窜出十尺高,直接落在阁楼上。旁边的客房都关着门,火势还未延伸进去。但纳兰蓉的房间里,却闪烁着剧烈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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