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们是否因为蒋毅的到来而更为惊慌,陈浩已经无从知晓了,而蒋毅也没有给他们任何逃命的机会。铁骑冲锋的速度快得堪比羽箭,仿佛前一刻他们还在天边,等陈浩再找到机会抬起头看时,最前面的士兵就已经冲杀进了山贼的队伍中。
陈浩听不见山贼们的惨叫,也看不见横飞的血肉。但他知道在山贼队伍的末端,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着。长枪在高速的冲击中刺进血肉,就如同刺穿一张纸一般毫无阻力。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那些山贼还未来得及发出呼号,就已经在钢铁洪流中殒命。
奇怪的是,山贼的队伍前进得反而慢了下来,陈浩甚至看到很对山贼在迎着蒋毅铁骑的方向跑。他被裹挟在队伍中,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身边一个同行的人都没有。铁骑的轰鸣让他头昏脑涨,甚至连防身用的短剑都不知道丢在哪里。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何山贼的队伍开始回流。在山贼们原本前进的方向,陈浩看到一具又一具尸体带着喷洒的鲜血被挑飞到空中——那是蒋毅的另一支骑兵。他们绕过山贼的队伍来到平原的另一边,完全阻断了山贼们逃跑的道路。那些跑得够快、冲在队伍最前面的山贼,反倒成了最快死在这第二支骑兵队伍手下的人。
陈浩终于明白为什么蒋毅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驱赶山贼的队伍,将他们逼到这片平原上再发动攻击。这片土地一马平川,山贼们躲无可躲,他们熟悉地理的优势在这里变得毫无用处,不可能再通过树林或者山地跟官兵周旋。
想到这里,陈浩不禁全身颤抖。蒋毅平日里看上去温厚沉稳,没想到带兵打仗如此心狠手辣——他根本就没有给这群山贼任何逃生或者投降的机会,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全歼这群山贼,一个不留。
在这片平原上,这群山贼就是待宰的羔羊,除了引颈受死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两支骑兵队以惊人的速度接近,留下满地的尸体。即便是想要投诚的山贼,也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奔驰而来的铁骑毫不留情地踏过面前的一切,无论是死是活,都统统会被踩成肉泥。
“魏通!魏通!”陈浩扯开嗓子呼喊,但铺天盖地的喊杀与哭嚎盖过了他的声音。这样下去,他束手无策,只能连同这些山贼一起被长枪捅个洞穿。他看到一马当先的那名骑士离他已不过只有十步距离,只是面前的尸体实在堆得太高太挤,马匹的冲劲也已经到了头,这才暂时没法靠近。但那些骑士训练有素,眼看马力耗尽,坐在马上行动不便,就立刻丢弃长枪下马步战,拔出佩剑对着逃命的山贼斩下。
山贼们本身就已经毫无斗志。陈浩看到不少人哭嚎着跪下求饶,但士兵们丝毫没有饶命的打算,剑剑都是奔着斩首而去。打仗中用士兵的首级去换奖赏是北魏军队的惯例,到蒋毅这里也不能免俗。陈浩胡乱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是谁掉下来的短刀,打算做最后一搏,至少要给自己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
冲得最前的士兵很快已经到了陈浩面前,身后已经是一片尸海。陈浩看到在头盔下那士兵的脸十分稚嫩,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但那张脸淡漠无神,如同失了魂的木偶,只是迅捷而利落地挥舞着手里的长剑而已。陈浩不知道蒋毅的军队中是否都是这种人,但或许正是如此,瀚州的铁骑才能纵横于天下,与漠北的蛮族军队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
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陈浩就知道一切的解释都已经毫无意义,但他仍不甘心地吼道:“我是青淮人!不是山贼!军爷剑下留情!”
那士兵恍若未闻,持剑向他斩来。陈浩向后一跃,左脚却拌在一具尸体上,差点跌倒在地。那士兵看准破绽,一步踏前,长剑如闪电般直冲陈浩喉咙而来,打算一招致命。
陈浩咬牙挥刀,兵器碰撞发出一声脆响,陈浩只觉手臂酸麻,止不住地向后倒退。面前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士兵,却已经有如此实力。平心而论,若武器相当,换到演武场里,陈浩有信心拿下此人。但在这乱军之中,陈浩根本无心恋战,再加上手中只有一把短刀,拿这士兵根本毫无办法。不出意料,三招之内,他就要殒命在这无名小卒手中。
好不容易才逃出青淮,难道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乱军之中?陈浩心中一阵怒火,吼道:“没娘养的畜生!杀人之前睁大眼睛看看再动手!”他一个箭步蹿到士兵面前,敏捷地侧身闪过士兵的长剑,手中短刀直冲士兵面甲的缝隙而去。就算拼个玉石俱焚,也不能让这只知道杀人的畜生把他给结果了。
然而事与愿违。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在他脸上。他两眼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在空中鼻血狂喷。不知是谁用长枪的杆横扫在他的脸上。脑袋嗡嗡作响,鼻骨几乎都被打断,他止不住地呻吟,却仍咬着牙站起来。
一个队长模样的军人骑在马上,长枪横在胸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算是山贼里比较有种的,还敢反抗。有意思,这贼子就交给我。”
差点死在陈浩手下的士兵点了点头,默默地冲向一旁一个已经躺倒在地的山贼。周围的山贼都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陈浩这才发现自己离周家马车堆放的地方已经有上百步的距离。那队长骑着马缓缓向他逼近,虽然言语上显得轻蔑,但此人丝毫没有大意,长枪始终横摆在胸前,提防陈浩暴起袭击。
陈浩一边向后退,一边狼狈地用手擦掉脸上的血,“这位军爷,我是长门镖局的镖师,可不是什么山贼!”
队长不为所动,“巧言令色,长门镖局的人为何要混在山贼的队伍中?蒋大人说了,凡是未着铁衣者,统统格杀勿论。”他说罢便挺枪向陈浩刺来,根本不给陈浩再辩解的机会。仅这一枪陈浩就知道,此人的武功还远在刚才那个士兵之上。而行事又和蒋毅一模一样,根本就是铁石心肠,没有丝毫破绽。
长枪在半空中被荡开。陈浩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轻巧地拨开长枪,落在陈浩面前。魏通背对陈浩,双手仍紧握着两柄短剑,虽说有些衣冠不整,脸上也挂了些彩,但看起来并无大碍。那队长一击不成,谨慎地勒马向后退了几步。
魏通头也不回,紧盯着敌人道:“陈大人没事吧?”
陈浩狼狈地笑笑,“到头来还得靠你。”
高手之间,一招便知高下。那队长显然比杀陈浩时要认真许多,用力一抖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向魏通冲来,打算借着马力一枪拿下魏通。
“陈大人自己小心。”魏通丢下这句话,竟然迎着战马跑去。眼看长枪已经到了面前,魏通接着跑步的冲劲双膝跪地,上身后仰,居然划过战马的腹部,绕到长枪刺不到的另一面。那队长似乎也有预料,反手横摆长枪,试图用枪柄扫向魏通的胸前。
魏通大喝一声,双膝用力,身体竟拔地而起,高高跃至空中,左手一挥,一柄短剑飞出,直扎在战马的后腿上。力道之大,整柄短剑大半都没入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