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妹聊了大概十来分钟。
“无理别弄你那花了,快过来叫蒋阿姨。”
“……”你搁这献宝呢。
话题也很自然就到了他身上。
蒋阿姨就一个劲夸他,从学习到身高,长相,性格,懂事不用操心等等,都快夸出花来了,一开始风无理感觉有点尴尬,客气一下,很快也就适应了,此时他反而在想,明明自己和她也不熟,为什么对方这么了解自己的优点,还能说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秀品质。
他不禁在一声声夸赞中愈发沉默。
是谁走漏了风声。
夸完又说起自己那儿女哪哪不行,跟小风没得比。
“对哦。”
蒋阿姨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疑惑看了看风无理,又看向王西楼:“小风都这么大了,西楼看起来还是十八二十二的……”
能看出来,刚还对自己宝贝徒弟被夸而乐呵呵的王西楼顿时一僵。
当年喊着自己姐姐的蒋家小姑娘现在眼角皱纹都藏不住了,王西楼扮相上是中年妇女,甚至偏向老人家,只是围巾毡帽下的睫毛颤了颤,那张脸确实二十多年未曾变过。
其实又何止二十多年呢。
“害!也就看着不显老,都快五十岁人啰。”王西楼煞有其事道:“上个礼拜,就上个礼拜下过雨地滑,在公交车站不小心摔了一跤,歇了好久才爬得起来……”
蒋阿姨顿时紧张起来,叨叨说怎么这么不小心,问她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之类。
一旁的风无理有点无语,还公交车站摔一跤歇很久,您老人家从太空站摔下来也不见得有事。
也就一盏茶时间,蒋阿姨的儿女来寻,喊她回去吃饭。
王西楼立刻起身,要把带来的水果,饼干之类的塞回去,两人一直从院子拉扯到门口。
“阿力不要接,别听你王姨的!”阿力是蒋阿姨儿子,今年念初三了,跟着蒋阿姨回来的。
“哎哟,这客气什么呢!”
王西楼很为难,在门口送别,看了看提在手里没换回去的礼品,抱怨道:
“下次别拿了啊,不然不给进了!”
总有人问什么是年味,风无理觉得这两三句话就是年味了。
小的时候附近都是老街这样的低矮房子,最后这剩下香烛铺这边一片城中村负隅顽抗着。
离着旧历年还有不到一星期,开进老街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年的气氛紧锣密鼓着,老街的天空是错综复杂的黑色缆线和倾斜电线杆,是风无理记忆中即将过去的童年。
远远能听到,那个叫阿力男生小声问他妈妈,王阿姨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等到对方走了,风无理道:“这里不能呆太久了,除非让尺凫改变附近一带人的意识,不然二十多年样貌没变过,总归多不少闲言碎语。”
王西楼把侧门关上,把礼品塞小徒弟手上,手揣兜里往回走,颇不在乎:“也还好吧,叫他们几个下来吃饭。”
风无理也不多说,补偿的拆迁房是现房,不用等盖好才能去拿房,现在就等手续走完,大概这个寒假就能办完,至于什么时候搬过去住,只要老街这边施工方还没动工就可以一直住,至于什么时候动工估计还得等个几年。
或许王西楼也会有点不舍,毕竟老太太在这里住了五百多年呢。
因为王西楼半天没解开被打死结的围裙,风无理挨了一顿收拾。
年廿八,洗邋遢。
今天家里要搞大扫除,往年就只有风无理和王西楼两人,今年人丁兴旺,有风无理和王西楼们。
今天得把家里东西搬出来清洗一遍,门门窗窗,冰箱柜,空调抽油烟机,还要清理平时打扫当看不见的死角,高处,将几个卧室,厨房,厕所都搞一遍,做浆湖贴对联……事情都不难,但很繁琐,做起来就像没完没了。
风无理去仓库拿了条水管准备接在水龙头上,看了眼脚边一直试图给自己添乱的黑猫。
他赶了夜姬好几次了,一赶她就会蹦跶着跳开,然后猫猫祟祟地悄悄凑近,这蠢猫大概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游戏了,或者以为自己跟她之间达成什么默契,一直咬着水管往回扯,风无理默不作声插上水龙头,随后扭开水龙头后大拇指堵着水管,对着那只还在咬水管的捣蛋猫。
“唔!认输!吾辈认输啦!”夜姬落荒而逃。
说得好像刚刚谁在跟她玩一样。
“不要对着吾辈,吾辈认输!”
“无理,吾辈认输啦!”
“……”
“今天太阳足,争取一天内搞定啊,都手脚勤快点……”王西楼在把一条布巾系在头上,说到偷懒,就差点名道姓看向一旁嫣儿吧唧的魄奴:“特别是那边那个好吃懒做的。”
她今天跑去网吧,被王西楼派绾绾给抓回来的。
本来都抓不回来,是王西楼用‘过年不带她去怀庆老家’为要挟,不然别想让这老赖干活。
魄奴感觉自己无辜极了:“过分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叫你不要偷懒。”
王西楼没好气,看看人家尺凫多乖,虽然脾气是差了点,但是让干什么都会去做,现在提了桶水去擦一楼的窗户,个子不够高就又去搬凳子,反观魄奴,一干饭就精神,一干活就孬得不行,妥妥一懒汉!
“大家都在干活,你偷懒,你怎么好意思偷懒。”
魄奴支支吾吾,平时被说就被说了,她脸皮厚着,现在当着小徒弟的面儿,这么揭老底太不够意思了。
她干巴巴道:“那,那右皇,索关他们不也什么也不干,凭啥他们能在里面偷懒啊。”
“他们平时又不出来。”王西楼皱着眉头,穿上护袖:“别啊这啊那的,懒人话多,你去厨房把碗柜,盆盆罐罐都般出院子,干完再来我这领任务。”
魄奴如丧孝比妣,不情不愿去厨房收拾,路过小徒弟身边时心有不甘,跑到影子里面,再出来时腋下已经夹了一个最小号王西楼出来。
“放我回去。”索关声音弱气十足。
魄奴想了两秒,沉吟:“大家都在干活,你偷懒,你怎么好意思偷懒。”
“……松手。”
“我带你到王西楼那领任务。”她这时候倒是龙行虎步。
索关挣扎了一番,没挣扎开,就认命地垂着脑袋手脚任由魄奴施为。
夜姬被浇得都快透了,无理实在太厉害了,她也要暂避锋芒,当她跳到院子石桌上,像狗一样左右甩试图甩干身上的水,散射出去的水珠变成雾气,院子里出现了一瞬的小彩虹,她眼珠子也就顿时瞪圆。
“无理!无理你快看……无理!”
她很兴奋,可惜无理暂时没空陪她玩,只是敷衍两声,难免她也兴致缺缺,不过很快就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大概猫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