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涴的心情复杂得快要挤成了一团。
这样的年少遭遇,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魄力,才让他活到了那时候?
换做是自己,未必就能做到这种田地。
任衍的声音还没有停止。
“他走了后,我才暗中听到,其实,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不是什么养子,那都是我妈骗我的。
她一直这样,对别人如此,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也是蒙骗。
我没能完全接受这个消息,有些崩溃。
突然间,六岁那件事的记忆重新钻入了脑海。
我怎么能受得住?
所以就,变成了人人口中所说的疯子。煎熬了这么久,阿远陪着我走了过来,我能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要不然,又怎么来告诉你?我本来是恨他的,可是想想,他又因为我的冲动,这样死去,那些蚀骨的恨意又没有了着落。
两相平衡了,也总算无愧疚无怨恨了吧!
以后他的一切,都会随着他的死去,通通消失在时光的隧道里。
慕檀涴,其实还是你欠他。他的确对你有企图,可是他最终是为你死了,你终是欠了任家一条命。你和我家对着干,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秋后的时光带着点点爽意,早上阴冷,午时过后又有些燥热。
此时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燥热干燥,烦闷不堪,却又夹杂着几分舒适。
眯着被阳光打中的双眼,阿涴微微笑,纠正:“欠他便是欠他,和任家无关。任家就是一个牢笼,困住了他,害了他,也毁了他。我若是他,或许早就浪迹天涯了。”
“可你不是他。”任衍取笑,“同样,你身在继父家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逃离?”
阿涴愣住。
总有一个东西,是我们的软肋。因为这个弱点,我们不得不做一些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事情,即便会因此压抑害怕,甚至到绝望,甚至是毁灭。
“诚如你想的那样。任家总归是他的根。除了那里,他还觉着什么地方有归宿感?左右不过一场殊死搏斗,输了就是输了,怨不得别人。”
任衍同样睨着她的眼,目光炯炯地说道。
阿涴压了压指尖的麻木,弹了弹,面无情绪地问:“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个和我说这些吗?”
任衍歪头一笑,逐渐失色的面孔也染上了几分鲜艳,由衷地说:“说起这个,才是我最想告诉你的。
九月初八,是我和阿远结婚的日子。我带来了请柬,想要邀请你过去。”
她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的东西,挺亮眼的,递向了阿涴面前。阿涴微眯了眯眼,垂眸审视。
“你觉得,我会要这个东西,我去的话,确定也合适?”
“再合适不过!”任衍仰着笑脸,颇具意味地挑衅。
阿涴没有接,反而又笃定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女人的直觉大多时候还是十分准确的,就比如此刻,任衍正带着笑靥,天真无邪的笑脸对她说:“你真是太聪明了,难怪我哥会喜欢你。
慕檀涴,不知道你气不气,像我这样,已经没有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的人,都能得到阿远的喜欢。
而且还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你却不能!不知道你会不会又因此再次沉入没有希望的谷底?
你苦苦等待了快十四年的人啊,从来没有想要靠近过你,从来都没有生过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意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你做点什么。
还在你处于几乎全网攻击处在风口浪尖那段艰难的日子,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冷冷注视着你在这局中苦苦挣扎,一门心思只是放在她身上,从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你说,你自己是不是觉得,活得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这样的人他都能接受,却不能接受你,你说你究竟是差劲成什么样,才会让他这样厌弃,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是不是绝望得快要窒息?”
内心晦涩不明。
这才是任衍,一出口就能戳中人最软弱地方的任衍,刚才兴起的某些情绪都是假的。
脸色微白,几不可察,阿涴瞥了她嘴角眼里的得意忘形,淡淡一笑,似乎没什么情绪变化,“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更不可能去了。
这要是去了,不是要打我的脸吗?那么多人在,我多尴尬,又多无奈不是?
我不是傻子,自然是不愿意被人虎视眈眈窃窃私语说三道四看做笑柄。
所以,任小姐还是将这东西拿远一些吧!别碍我的眼!”
“还小看了你,到如今还是装得如此深沉,也为难了。”她阴沉地扫了阿涴一眼,直接将请柬摔在了旁边的桌上,转头离去。
又或许是想到什么,刚要下楼梯时,她顿住脚步,回身看着阿涴,目露挑衅,眼含不屑,肯定地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来。因为结婚的那个人是他。”
她大笑着下了楼。
走到门口,她抬头看向依旧站在三楼的阿涴,眼间流转,又是一抹寒光闪过,转眼就失了踪影。
阿涴抬起桌上的白开喝了一口,索然无味,索然无趣。
艳阳高照,有的人心花怒放,有的人失魂落魄,可哪能改变什么呢?
老天爷的样子,不是谁能决定的。它要笑便笑,要哭便哭,要颓丧就颓丧,要走要留,都是它说了算。
尔等凡人,尔等俗人,退而观之,退而仰之,退而结网。
……
公司的运营步入正轨。阿涴去的时候,南宫瓘正在低头看文件。
由于上次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现在南檀的人都知道她们是好朋友,南宫瓘也直接说了,只要阿涴来,不用打招呼就可以进办公室。
所以进来的时候有些顺利。
除却那些投来不知是何意义的目光。
若不是她裹得严实,恐怕得被射出一个洞。
开门进,见南宫瓘正认真地批阅着文件,阿涴悄悄走近,没让脚步声透出来。
正想趴在她身后吓她一跳,却听到南宫瓘再是淡定不过地道:“知道你来了!不用吓了!”
阿涴无奈摊手,走近她,低头扫了一眼她审阅的东西,又转身走到她对面坐下,瘫在位置上,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莫非是背着我在后面长了一双眼睛?”
“开门声!”南宫瓘说,并没有抬头。
“哦,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下次一定再放轻点。我以为,以现在我的水平,应该达到特工级别了。
没想到啊,棋差一招满盘皆输,难受……”阿涴假装惨兮兮地捂了捂心脏。
南宫瓘翻了个白眼,又低头工作,“别装了,不用想也知道你掉渣的演技,实在不咋地。”
阿涴眨了眨眼,极其无辜地盯着她:“官人,你怎么能这样说奴家?奴家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南宫瓘:“额,请你出去!”
阿涴:“奴家就是想官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要是再不看到你,奴家怀疑自己会因为相思成疾而病逝。”
南宫瓘:“无聊,无趣,无新意。”
阿涴:“我美,我帅,我骄傲。”
正在南宫瓘将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截住了她的话头:
“你……”
“砰砰砰……”
阿涴摇了摇指尖,眯着眼盯着她已经抬起来的脸,不怀好意地说:“怎么,背着我养了狗子?
竟然还能敲门?不行,要真的是狗子,应该直接窜进来才对,还用得着敲门吗?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目标之类的话,不会是真的,是你说的那什么目标对象了吧?”
南宫瓘靠向了身后的座位,朝阿涴猥琐地笑笑,便对门外道:“请进!”
阿涴转过椅子,往门口看去。门一打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便呈现在面前,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来人一身合体的黑纹西装,精神饱满,面容白皙,五官硬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极其深邃,一眼看去,仿佛就能被吸进去。
见到她们同时盯着他,他有些羞涩又带着几分淡定地笑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顿时,面前跑过雪花飞舞,阳光朗照。他一笑,阿涴便忍不住要赞道:“多有灵气的男孩子!”
眉眼弯弯,笑意起,嘴角一侧梨涡微漾,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又像是冬日雪花飞扬圣洁,不忍亵渎。
眼睛里也似乎能炸出满天的星星,亮眼夺目。露出的牙齿更是白得要命,几乎是要闪瞎了她的眼。
身后的人拍了拍她的背,没好气地说:“看完了没有?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赶紧给我转过身来,别吓着人家,你这个女流氓!”
阿涴抿了抿嘴唇,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你好啊!小兄弟,没什么问题,你进来吧,别站在门口,看着挺怪异的。
别人不清楚原委的,还以为你被她罚站了呢!”
“不会!”他迤迤然走了过来,“南总应该舍不得吧!”
阿涴转了位置,看着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瓘的面前,目露温柔地盯着那人。
顿时,阿涴心里闪过一万匹马儿奔腾的场景。
这是——被喂了一口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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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了敲桌面,提声问:“喂喂喂,这位谁呀,别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家人,眼睛往哪里看呢!”
他笑了笑,终于收回了含情脉脉的目光。
南宫瓘低头咳嗽以掩藏某些情绪,好一会儿才抬头,解释:“顾硕,我的助理,男朋友!”
“好呀!得劲了,这么久才让我见他?那几天我在公司怎么没见到他?”阿涴不满地咬着手指。
“那几天他在外面出差。而且呢,你怕是没那个闲心见他,看到也只当空气吧!”南宫瓘藏着笑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阿涴转而将眼神定在顾硕身上,不动分毫,也没有回话。
他发觉她的目光,终于看了过来,轻轻说道,声音温润,如沐春风,性感酥哑:“那你先忙。
慕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向你赔礼,表示未能将这事及时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阿涴挥手:“好走,不送!”
见他出去后关了门,阿涴才打量着面前这女人,双目微醺,脸色酡红,一点儿都不像平时她见到的那个人。
她不禁有些吃味:“我说,你能别秀了吗?老实交代,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这段时间。过了招待会吧!不要羡慕,也不要吃醋。
总有要你的人,是你先不要人家的。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要飞了,你管不住我的。”
南宫瓘欠揍地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