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女人讨厌了啊……”
没有目送夜弥的掘墓人用毫不介意的口吻说道。
“选项很多的男人真是从容啊。”
“是吗?太郎亲不也是初中生的选项很丰富的样子么。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被这个那个缠着不放不是么?”
“能不要用这种充满语病的措辞么?”
“嘛,但是,虽然她并不了解情况——不过事到如今还来要你教,真是讽刺呢。”
掘墓人的脚尖轻轻敲了敲地面。似乎是在模仿在沾了泥土的雪上画表情的星花。
“‘擅长H’的发行数和太郎现在写的系列累计数比起来啊。”
“……恩,光是第一卷已经是我总和的三倍了。”
在我忙于原稿和上课两边的时候。
单纯应付眼前的事情的时候。
那家伙不知不觉成了火热作家。这都不是锻炼后来者的问题了。抬眼一看眼前是千丈崖壁的,是我。
“…………”
掘墓人眨了眨眼紧紧盯着我。
“……呐,太郎亲。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挚友对吧?”
“恩?你骑车撞到脑子了么?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考虑到我们同期出道的情谊——所以,我最后说一次。”
掘墓人叼了一支没有点上火的新烟,轻轻咂舌。
“你要绕远路到什么时候。”
“……又来了吗。”
“我是说新的事情哦。新累赘的事情。”
“——……”
无视闭口不语的我,掘墓人转开视线。
他看着两名女初中生走着离开的,相同又不同的道路。
“太郎亲也读过了吧,你想的和我想的差不多吧。因为,我和你看轻小说的方式类似。”
因为夜弥是一步一步慢慢踩实着走的,所以她还在声音似乎能传到的距离上。
看了一眼夜弥的掘墓人。
“那孩子不行。没有才能——很遗憾,是连我们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满带讽刺的对同期的我说道。
“过于温柔,对她也是可悲,你不这么觉得吗?把凡人和火爆作家并列对待,特意折腾自己,安于现状,无视现实陪她。在这种事情上花自己的时间你是要干嘛?”
他的话过于尖锐,过于残酷。
啊,果然。
“我们是在才能的世界中战斗的作家。去照顾混账凡人没有任何好处哦。”
喜欢玩女人又讨厌女人的掘墓人在面对初中生的时候真的有收敛啊——我淡然想到。
“仅有的才能,就跟采矿场一样,一旦挖空就结束了。虽然不知道这一天何时到来,但一定会有到来的一天。就像我这样呢。”
那飘飘然的耸肩方式传递出了他顶级的自虐之苦。
掘墓人只是在讽刺地笑着。
“我不知道太郎亲是不是还来得及——但是,你差不多该考虑考虑优先顺序了哦。”
“我有好好考虑哦。”
“……那你稍微。”
“你说的很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啊——”
我也微微笑了一下。
人生中的很多事情。
要选择什么,舍弃什么。
我考虑了许久这个在夏天结束时被投来的问题。
然后,我终于得出了答案。
——不对哦,掘墓人。
◇
大清早的读书咖啡厅里只有一个客人。
人工暖房尽管如此依旧保持这一定的温度。甚至到了让人暂时忘却凛冬的寒冷的程度。
点了还记得滋味的三明治之后,我坐到了唯一一个有客人的桌子对面。
“——不坐一起——比较好吧?”
稳重地叮咛的神明大人没有看向我。
她静静阅读者从书架上拿下的文库本。上面的标题和作者的名字我已经看了超过一百次了。
《关于擅长H的老师胁迫我的这件事儿!》
那是星花小豆老师的著作。根据责编的宣传,这是文库历史上最快销售超十万本的作品。不开玩笑的说,这个数字,只能用怪物两个字形容了。
“第二卷印了多少呢……”
“谁知道呢——唯一可以确定,肯定超出了夜弥的想象——听说这边的第二卷是个凡庸的印数。”
是我的错觉吗。夜弥说出凡庸的“凡”这个字的时候声音变重了。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掘墓人的话的关系。
“……考虑到如今的市场情况,你的第一卷的销量本身并不差。不过因为是大赏作品所以印了比较多可能产生了影响。”
“奖项的份量——对于平凡之人负担可能是太重了——”
很明显,平凡的“凡”这个字声音很重。你绝对是听到了掘墓人的话了吧?
“……一点都不像你。这种话是宣称要相信夜弥的才能的人说的吗。”
“因为没有得到市场的好评——所以按照约定脱光哦。唔诶嘿嘿嘿——这种话是在这种地方把手伸到了夜弥的制服上的人说的?”
“前后因果存在重大的龃龉来着哦?”
“夜弥的心比大地更宽比大海更广——因此,没有大火就是没有大火——我有接受下来的度量。神明是不会找借口的。”
在柔和声音的间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我的脚边。
黄金的发束落到了桌下。宛如神明降世一般——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那是假发。夜弥取下了用于cos神明的假发。
伸手拾起假发后,我第一次注意到。
“所以——已经,不用管夜弥了。”
夜弥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慈祥之色。
“夜弥和天君的生意结束了。不需要在这种地方和夜弥同席的。这是为了天君好。”
“……难道说,你很在意掘墓人的话?”
“不是的。这是合理的判断。夜弥很欣赏他的话。现在的课题已经明确了。夜弥的缺点不只是角色塑造,所以,夜弥还没有抵达有资格和天君商谈的领域。”
尽管我把假发放到了桌上,夜弥也没有拿回去。
因为,她腾不出手。
夜弥把星花的书捧在胸前,把书当作屏风,拒绝和我发生视线交流。
“夜弥会暂时自行研究,看这本书,读透它,不断看下去。”
夜弥捏着书本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着。
即使不假装神明也很好听的声音正无所依的颤抖着。
“必须细细品味才行。品味比起夜弥远远丰富的多的,同期作家的才能。”
大型机车从窗外开过。
讽刺般的排气声撼动着关紧的店门。令人冻结的寒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
观赏植物轻轻晃动,墙上的海报随风飘动。
文库本受到风的吹动顺着夜弥的手掌微微下滑。
被“屏风”挡住的脸颊上,
“而夜弥——必须有朝一日,超越她。”
已经整个濡湿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刻下新的水痕落了下去。眼前的桌上已经形成了一座小小的湖泊。
“你……”
夜弥哭个不停。
估计,从她转身离开后就一直在哭吧。
被别人当面说了无聊,没可能能左耳进右耳出的。
处女作被人比较,被人贬低,是不可能对此没有什么想法的。
“……是啊……”
我深深叹了口气后看向天花板。
我明白。八谷屋夜弥。我很清楚你的心情。
因为,我也不是天才。
因为,我也是凡庸的人类。
这个世界上,尽是些让人不甘心的事情。
出道作被腰斩让我不甘心。第三个系列被腰斩同样让我不甘心。被和同期作家相对比让我不甘心。被编辑长安慰也让我不甘心。向责编承认是我输了更是让我不甘心。
没有让自己写的书被读者接受,比什么都让我不甘心。
就算我已经这把岁数了,还是能感到心底那让人焦躁的不甘。
尽管如此,为了让自己不暴叫出声。
没办法,这是常有的事——
我掌握了蒙混自己的招数。
明明不管是初中生,大叔还是老年人,对于不甘心的事情就是会不甘心的。不甘心的程度明明没有改变的。
“其实,要哭的话,放开哭比较好啊。”
用朦胧的视线看了我之后,夜弥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般眨了眨眼。
夜弥用餐巾纸擦拭着桌上的“湖泊”。用手背擦了擦澄澈的眼瞳后,夜弥淡淡说道。
“不是的。夜弥没有哭。”
“哦?”
“天君大概搞错了。夜弥没有感情。所以夜弥没哭。”
“那到底怎样啊?”
“只是,因为对自己生气,所以有生理性的液体流出来了而已。”
“你对感情的定义坏掉了啊……”
“夜弥很冷静。夜弥不会停步。不管发生什么,夜弥也不会受挫。夜弥不懂人心,所以没关系的。”
“……是啊。”
夜弥估计没有好好理解自己反复说出的话语的意义吧。
理解不了感情和从感情中独立出来并不等同。
正相反。
正因为无法理解感情,才会收到感情的牵绊。
因为不懂,所以就算不甘心也会逞强。
因为不懂,所以无法在故事中刻画人类。
因为不懂,所以才会披上莫名其妙的对人用人格的外衣。
她,只不过是有点迟钝的——普通人。
最初见到她的时候,我应该就感觉到了。
“一个沉浸在虚构故事里止步不前的家伙讲的话没有任何价值。”
这个初中生只是个在模仿神明角色的模制品。
不管在哪里,夜弥都是凡庸的凡人。
并不是和某处的混蛋恶魔那种平时就没有装限制器的天才仅仅一纸之隔的人。如果不假装,如果不研究,夜弥就无法接近真货。
而作为模仿真货的大家,夜弥身受重创。
这是有史以来便不断重复的,才能的世界中循环往复的因果。
明明应该知道这件事——却无视周围,失去了自己的标尺,陷在了无聊的虚幻里。
把赝品看成了真货的我,也是个赝品吧。
“我们彼此,都变得非常地讨厌自己了呢……”
“……天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夜弥不是很懂。”
夜弥眼睛里流出的生理性液体继续持续了一会儿。
◇
或许,是算好的时机吧。
我点的三明治晚了很多才被一脸抱歉的店员送了过来。
“吃哪个呢……”
这里的三明治品种丰富。味道姑且不论。
既没有被猛烈抨击,也没有被大力推荐的这家有些微妙的直营咖啡厅。对于出版界相关人士来说,这里是前往附近地点的时候顺带随便吃点的地方。
“……恩?”
初中生抢在我伸向盘子的手指之前抢先下手。
“夜弥要鸡蛋火腿三明治。”
生产了一座被湖水浸湿的纸巾山后,夜弥用僵硬的声音说道。
“那我要培根生菜土豆三明治吧。”
“果然夜弥还是要这边。”
“正好,我有点想吃炸肉排三明治了。”
“…………”
依旧残留着许多细小“河流”的夜弥的脸颊变得更为僵硬了。
“天君是个骗子。”
“我自认为在认识的成年人里算是相当正直的人了。”
“还不知羞耻。”
“你这话很过分啊……?”
夜弥的澄澈眼瞳紧紧盯着我。
“……因为,你没说。”
“说什么?”
“对夜弥的书的感想。你应该读了的。天君和他的读法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天君一次都没说过无聊。”
她的视线很快落到了三明治上。
像是要把剩下的话吞下肚子似地,夜弥开始嚼起了三明治。
“……夜弥知道的。天君什么感想是天君自己的事,和夜弥没关系。天君说不说都和夜弥没关系。不知羞耻的,是夜弥。”
在朝着鸡蛋火腿三明治,培根生菜土豆三明治和炸肉排三明治泄愤似地咬下去后,夜弥嘀咕道。
“但是,出手帮助没什么前途的人,天君真是失策。”
“我不可能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才能的吧。因为我没有才能。”
“……这是诡辩。”
“但是,我知道我和你类似。”
“类似?”
有着得奖出道的华丽开场,结果却背叛了期待。
相信了自己有才能这句话,却轻易就被腰斩。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战斗下去。
“孩子有梦想,并不是坏事。”
“…………”
夜弥闭上了嘴。
她把三明治放到了盘子上,然后把盘子推向了我。
“仔细想想,这是天君的三明治。”
“恩?”
“夜弥会付自己吃掉的份的钱,所以——”
仔细一看,夜弥的嘴唇抿成了一字。
似乎是在用力忍受着什么一般。
“所以,希望你能把夜弥当作一个独当一面的人对待。”
“……我有哦。”
“并没有。天君是作家。夜弥也是作家。作家们应该是在同一个世界中战斗的。这是我们两个的问题,不要像大叔一样,保持一线距离。”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公认无表情的夜弥看起来非常忧伤地皱起了眉头。
就像——刚才的掘墓人一样。
“……不是的。”
我微微笑了笑,随后摇头。
尽管如此——不对哦,掘墓人。
这不是绕远路。这,就是我的正途。
掘墓人,你们这些人是一名作家。
“守护好你这样的人,也是我人生中的一环。”
“……明明是个作家,却放弃了自己的工作?”
“这也是我的工作。”
但是,我既是一名作家,也是一名老师。
在上课的空隙写原稿,在派对前后和学生见面,守望着新人作家大展身手展翅高飞的瞬间同时给去不了学校的孩子上课。
我已经这么过了好多年了。
“……夜弥不明白天君的立场。”
夜弥歪了歪脑袋。
“哪方面的。”
“全部。”
人的作风和问题是一体两面的。
就像我的衬衫上沾着粉笔灰那样。
就像右半身和左半身不可分离那样。
“即使,被超过去也一样?”
“当然,就算被超过去也一样。”
就算自己的学生踏入了我另一个工作领域中。
即使如此——
“为人授物,又怎么会是比为人写书下等的事情呢?”
我会继续在做作家的同时做老师。
对此我完全没有后悔。
“所以,夜弥。作为一名老师,我可以说。”
我把桌上的三明治推了回去。
“你能超过星花。”
与此同时,我从盘子上拿起自己的三明治。
“因为,——我也能以一名作家的身份,打倒她。”
轻易就什么都能做到的神明大人什么的事不存在的。
有光必随影。
不论何时,无论何处。
这是,接受了自己身处照不到光的影一侧,即便如此依旧咬牙站起,继续前行的——
凡人向废物混蛋恶魔发起挑战的故事。
◇
在我们两个吃完全部的三明治之后。
夜弥一直望着窗外。
我顺着她的视线朝上看去,空中万里无云。这是一个分外澄澈风清云朗,没有任何特别的冬日早晨。
“雪好像全化了呢。”
“没办法,这是自然规律。天一放晴雪就会消融。因为阳光强烈。”
夜弥嘀咕了一句。就像是在找什么借口一样。
“不,等一下。云又堆起来的话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今天的天气预报说一整天都是晴天。太阳被云挡住的可能性是0%”
“是这样吗……”
凡庸的我们是没本事颠覆众人深信的天气预报让炫目的阳光被黑云挡住的。
尽管如此——
“只要继续走下去,景色就会发生改变。”
总有一天,总有某处。
或许在晴空下遇见雪落这事,我们也是有可能碰上的吧。
“…………”
夜弥侧了下脑袋。
“夜弥是打算讲天气的事情的。”
“……是吗。”
“也就是说,什么意思?”
“没有。没什么深意。你忘了吧。”
“夜弥不是很懂。因为夜弥没有感情。只是,或许。”
“或许?”
“想给年长的大叔念首奇怪的诗,就是这种感觉吧。”
“被你冷静地评论之后我感觉好想死。”
你绝对是很懂然后在玩我对吧。讲话的时候至少包层糯米纸好吧。我快要没感情了哦。(译注:包层糯米纸,含蓄的意思。)
“天君是个骗子,不知羞耻,浪漫主义者。”
夜弥淡淡地说着,同时用通透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但是——夜弥觉得,和天君一起继续走下去也挺好。”
那双通红眼睛里的神采柔和下来,稍微平凡了那么一些。
夜弥和我的第一任责编见面当天。
对方指定的地方,并非是新宿的歌舞伎町。
对方指定的,是银座的铁板烧店。这不是按下按钮也不会有店员出现的便宜居酒屋,而是住处就在眼前煎牛排的店。
根据带我们去包间的店员所说,在我们抵达之前我的第一任责编已经到店,但是人站在洗手间里。
对面的位子上放着应该是第一任责编的包和外套。饮料已经点好了,店员说。
有点困扰啊。
一开始我是打算说个两三句话就回去的。如果这边先到,那就能迎接完那家伙走人了。那家伙先到的话,就当场打招呼走人。
我只进行最低程度的联系沟通,之后就交给两位年轻人了呵呵呵呵……就是这样的必杀中间人战法。对方人在却又不在这种情况我并没有预料到。
“怎么办呢……”
我嘀咕道。看菜单上的肉的情况,价格上这不是那种私人见面会去的店。
是在这几年间对方也发生了改变吗。不论是好是坏。
从歌舞伎町到银座。
我和那家伙肩并肩和便宜酒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天君偶尔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
“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又像是无比寂寞。感觉很感性。夜弥不是很懂这种感情就是了。”
老实坐到旁边的位子上的夜弥淡淡说道。
她看着不知如何反应是好的我。
“说对了?”
夜弥微微侧着脑袋说道。
她无表情的做出V字手势。
“夜弥是天君研究第一人。赢了呢。”
“……假发掉了哦。重新戴好。”
我用手掌按住她的脑袋。
连着金发一起,把她脑袋强行按到了桌子下面。我摁。摁摁摁。
“浪漫主义君又来了。一害羞就用力气蒙混过去的坏习惯。”
“吵死了你。在你研究别人的感情之前先想办法处理处理你自己那个对人交际用人格的问题吧。”
“啊,不可以继续了。不可以继续了。夜弥的背弯不了那么厉害的。会断掉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都出来了。好厉害。大事不好了。”
夜弥唔啊哼声后,挥动手脚的力气突然就变弱了。
“……哦呀?”
是已经彻底不能弯了吗,我向下看去观察情况的时候,夜弥蹲了下去,下面铺开了一张纸。
“那是什么?”
“不知道,是掉在这里的……”
夜弥面无表情的回到了位子上。
我从旁观察,看来似乎是什么企划书。
上面写着第一任责编的名字,还写了“企划提案书”几个字。
“这是那家伙的吧……不要看,放回去。”
“但是。”
夜弥给我看了抬头。上面写着——
天出老师·八谷屋老师
合作企划案
原创动画赛。
“——这是什么?”
“……不知道。一点都不好笑。”
我和夜弥面面相觑。
在我们双方的眼睛里都写着问号的时候,脚步声传来。
“您等待的客人到了。”
伴随着店员引路的招呼声,门外传来了某人站在门前的气息。
夜弥悠然地站了起来。我吸了口气后看向了那边。
接着,包间的门打开了。
“初次见面八谷屋老师。还有天出老师,好久不见——”
过去与现在,未来联系到了一起。
其真实情况,尚无人知晓。
◇
话说,以下部分完全就是闲话附送,与本篇没有任何关系。
把时间稍微往前拨一点。
这是星花在饭田桥的路上欢闹的那个冬日早晨的事情。
在冲往出版社前的十分钟时间,星花一个劲儿的喋喋不休期间,那个混蛋恶魔有那么一瞬间语塞了。
在关于小星花大人史上最棒的杰作“擅长H”第二卷出版时间的问题上,星花考虑了一下后回想起来了似地孤零零地嘀咕了一句。
“说起来,决定在毕业仪式之后了呢。”
“毕业……?谁?”
“当然是我。美少女作家,筒隐星花在这个春天会变成女高中生!呵呵。我又变成熟一点了对吧,太宰老师?”
我愕然了。
不,我绝不是因为什么年龄上进了我的好球区这种原因。根据世界上的一般标准,控女高中生也会被当成萝莉控。我不是萝莉控。所以女高中生在我的守备范围外。三段论完毕。
“是吗,下个月毕业吗……”
不知不觉,我产生了这家伙会是永远的初中生一样的感觉。
明明不可能是这样的……我有什么好感伤的啊,讲真。
“本来我是应该去考外面的入学考试的,不过我选择了内部直升。因为现在是人生中最为关键的时期嘛。”
披着大小姐作家的皮上着大小姐学校的混蛋恶魔用手指擦了擦黑眼圈后莞尔一笑。
“于是呢,太宰老师。因为时间绰绰有余了,作为我的毕业旅行兼我们的婚前旅行,我预约了一个温泉旅馆。”
“啊?”
星花从包里取出了张纸。上面印着旅行网站的预约完成的界面。
日期是在下个月。用我的名字,我的账户,买了会有取消手续费的早期折扣价。(译注:早期折扣价,提早购买会打折的一种促销方式。)
“请空出这天。我知道您有带薪休假!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两个人了!我们一起造第二个孩子吧。”
“等一下?请整个的等一下?”
我的情绪容量有限跟不上你的借走了能不能等到下一卷再说?
◇
话说,以下部分完全就是闲话附送,与本篇没有任何关系。
把时间再往前拨一点。
这是把冬燕送回鹑野家的新年参拜那天的事情。
“桃夏说,谢谢你的护身符,我非常开心。”
我洗完澡之后,发现冬燕发来了这条信息。
我可以百分百确认,桃夏说这句话的对象不是我。她是在跟宝贝姐姐道谢。不过,说了也没好处吧。于是我就选了张合适的表情贴图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信息发来。
感觉这个时间间隔吧,对方是战战兢兢掐准了发的。
“关于给桃夏的礼物。一起去温泉旅行,你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
我看着手机点头。
俗话说比起物品,回忆更为重要。对于那个最喜欢姐姐的女孩来说,这种礼物应该会更让她欢喜吧。
“什么时候去?”
“为什么我要去?”
“你什么时候有空。”
“为什么我要去?”
“所以说,桃夏说也想给送她护身符的事情一起回礼。”
我可以百分之二百确认,护身符是我送给她的这件事冬燕并没有说给她听,桃夏只是想和姐姐一起来个二人旅行,不过这种事不用我说明白冬燕也知道吧。于是我就选了张合适的表情贴图发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有空???????????”
好可怕。
因为冬燕像个恶鬼一样连发信息过来,费了点时间连续发了表情图过去。
不过,嘛,我还有带薪年假。最近工作的有点过头了。在考试季结束的三月来个休息也不错。
久违的,在温泉里一个人自由自在悠闲地享受一会儿吧。
光是想想,感觉肩膀就没那么沉了。我的心情变得欢快了一些。
不管是多么过分的神明大人,也不会弄出——
——在远离村庄的温泉旅馆的密室中,让天使和恶魔被人当球打的这种,地狱事件吧。
这是发生在年关将近的某个夜晚的事情。
在确认校区的房门是否全都关好的过程中,我听到有活动歌曲从室外传来。
话说——圣诞节是哪天来着。
透过自动大门能看到户崎站前被炫目的霓虹灯所点缀,不过很遗憾暗黑升学补习班BOT的业务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我们之间相隔的那一扇窗户永远的关闭这。
好开心啊,好开心啊。社畜什么的才没有圣诞节啊除夕啊什么的。
今天也是一直加班到极限。带着反胃到快吐的感觉离开校舍,下了后门的紧急楼梯后,我发现正前方有个挺立的驯鹿。
其高举的标语牌上写着,
“对圣诞节表示强烈的谴责!”
“与圣诞礼物开启全面战争!”
“阻止圣诞圣(老)人的暴行!”
这些煽动性的标语用古旧的ゲバ字书写着。(译注:ゲバ字,在日本特用于左翼学生运动。)
为什么这种偏僻的停车场里会有人对圣诞老人发起抗议活动啊?这个时代连驯鹿也有工会了?
我那疲累的大脑没法清楚地接受现实,于是乎就这么要走过驯鹿面前的时候。
“噢噢……”
我受到了暴徒驯鹿正面一击。对玩家的直接攻击在许多游戏里面是被禁止的。请别这样。
“你打算放置人家到什么时候!?”
“……恩?”
“你让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哥!恶魔!哥哥!”
“我不记得自己有个你这样的妹妹也不记得有让你等……你在干嘛?”
脱掉迷路头套后,琉爱的脸露了出来。
她是BOT的兼职老师,负责理科,是酒穴室长的女儿,也是我以前的学生。
今天她应该不上班才对。没有理由特地在这种时间呆在这种地方。
“真心诚意地把手放在胸口就会明白的!来吧,圣诞之泪风!……啊?”
琉爱转着标语牌,随之倒在了停车场里。
这家伙,难道是从社团的忘年会直接来的这里?
一张大字脸微微泛红,就跟喝醉酒的人似的。驯鹿cos感觉是那种风流的大学生喜欢的东西。有点太过性感了,哥哥我觉得这种不太合适哦。
“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啊!色狼!禽兽!花花公子!”
“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啊。”
“今天一定要讲清楚。哥哥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公司的同事来着。”
“唔——!这样就行了!难得的圣诞节!不只是没礼物!还没有出场!我完全无法接受!”
“出不出场什么的,我们不是每个礼拜都在校区见面的吗……”
“话虽如此!但不是这么回事!要更加的!要更多的有意义的伏笔对话!要更多养眼的事件,更多能画进插画的姿势!人家也想要能不知不觉能用在女郎海报上的出场场景啊!”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把爱!把哥哥的爱给我!当作圣诞礼物!”
琉爱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停车场里满地打滚,还哭哭啼啼的。
“不然人家太寂寞了……好难受……”
呜哇——,这只醉酒驯鹿钻进牛角尖里了。
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靠到琉爱的脸旁。
“没办法啊。我只说一次你听好哦。”
“……唔,恩!”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最,”
(此处省略一千五百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