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影被白袍道人请进了他所在的朝圣殿中。

只见白袍道人朝着林芳英的牌位上了三炷香，跪着说道：“师兄，你要等的人总算来了。”

沈曦影打量着朝圣殿的四周，一片素色，唯独面前摆着一张方桌，上面供奉着林芳英的牌位。

他回忆起刚才在禁地的时候，白袍道人看到他的脸时激动万分的神情，像是多年的夙愿终于如愿以偿。

沈曦影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问道：“你是谁？”

白袍道人转过身来，看着沈曦影语重心长，说：“我乃林芳英的师弟，月令子，在我七岁时曾与师兄前往真大道教与各位论道，但想来你应该也不记得我了。”

月令子……

沈曦影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月令子也不生气，接着说道：“师兄说，几百年后你必将前来全真道，我便一直在此等候。”

沈曦影震惊，说道：“林芳英的修炼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连预知都能做到？”

月令子并不回答沈曦影这番话，只说：“你应该进入了羽仙之战的第二试才对，太虚之境中，全是真大道教以前的场景。那……是师兄造的幻境，其实在太虚之境中，还有一片‘里境’，那是他一直留给你的。”

“留给我？”沈曦影回想起刚才在太虚之境中的场景，对于月令子的这番话感到不解，月令子温润地笑了起来，说：“你所有的疑惑，师兄都会为你解答。”

说完，月令子便丢出一张道符，道符悬浮在半空中，月令子摆弄着手中的结印，一个金色的阵法出现在了道符的边缘，将那张道符包裹在中心。

随着阵法与道符的融合，一道虚无的境界之门展现在沈曦影的面前。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和刚才墨枕荧开启太虚之境没有什么区别。

月令子做完这些之后，对沈曦影温柔地笑起来，“请进。”

沈曦影迟疑了一下，便一脚踏入了境界之门。

里面，是真大道教前山的蓝紫色花海……也是刚才他在太虚之境中，与墨枕荧大战的地方。

空气之中飘来淡淡的花香，混合其中的，还有和煦温暖的箫声。

那棵瞩目的银杏树矗立在花海的中心，而树下则站着一个青衫道袍的道人。

一时间这样的画面柔美至极，令沈曦影心中触动。

因为他认出，树下那个人便是……林芳英。

他抬脚朝着树下走去，当他走到了林芳英的身后时，林芳英也停止了吹奏，转过头看着沈曦影。

微风吹动，将林芳英额前的碎发吹拂得飘动起来，他的神情恬淡温润，百年如一日。

林芳英嘴角微抬，对沈曦影说：“我等了你，太久了。”

沈曦影神情复杂地看向林芳英，一时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呼出一口气，对林芳英说道：“你是幻影？”

林芳英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一缕意识，真正的我，早已经堕入轮回……就连我自己也无法预料到，我在轮回的那一头，有没有再与霜影相遇。”

听到林芳英叫自己姐姐的俗名，沈曦影心中触动，与泠谷进入真大道教之前颠沛流离的情景出现在脑海，他看着林芳英，感叹着世事无常，说道：“你到底还是，真正爱着我姐姐的。”

林芳英又笑了起来，双手持箫，对沈曦影说道：“我自第一次见到霜影时，就对她一见倾心。我那时也不过是全真道一个毫不起眼的弟子，而她已是真大道教手握清幽剑的大弟子，我万万也没想到，她竟然也对我有同样的情愫。”说完，他看向这一片蓝紫色的花海，多有感触，道：“我们当时，正是在这般的情景，也是在这棵树下，我吹箫，她抚琴，一曲终了时，眼神交汇，一切对对方的情愫包涵在其中。”

沈曦影尽力去想林芳英描述的场景，他想到在那荷塘月夜之下，姐姐对自己说出想与林芳英还俗的想法时，眼中的幸福神情。

姐姐那时候，真的是很喜欢林芳英了。

林芳英深呼出一口气，笑容凝结在嘴角，转过头看着沈曦影，说道：“当日我对师父说出想还俗的想法时，被他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后来……月令子跟我通风报信，说师父去了真大道教。我赶去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林芳英缓缓踱步，抬起手放在银杏树的树干上，用指腹摩挲树干粗糙的纹理。

“我与月令子将真大道教的弟子埋在了后山的桃花林中，唯独……将霜影埋在了这棵树下。”林芳英说到这里时，泪眼波动，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想落泪的情绪，他又说：“我不知道霜影会不会在怪我，让她一个人躺在这里，会不会很寂寞……”

说完，林芳英的眼泪划了下来，滴在了树下。

“如果不是在怪我，她为什么一直不来我的梦里……”

沈曦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抑制住自己想流泪的冲动，眼前的林芳英和他记忆中的林芳英完全不同。

那样自信十足，又天生带着云淡风轻气质的林芳英，如今在他的面前哭得毫不掩饰。他上前去轻抚着林芳英的肩膀，说道：“姐姐怎么会怪你，姐姐应该会很开心的。”

林芳英抹去自己的眼泪，对沈曦影说道：“清谷，之前与你在真大道教论道的时候，我其实是对你很欣赏的，你还记得吗，有一次论道的时候我分明说过，修道之人应舍弃七情六欲，霜影死后，我便更应该绝情了。”林芳英自嘲地笑道，“我想放下仇恨，想放下一切，因为现在我有的只有修道了，但是……我却做出了杀师灭祖的事情来。”

沈曦影闻言震惊，忍不住追问道；“你杀了无忧子？”

“嗯。”林芳英点点头，“因为，霜影不愿来梦中见我，我便翻阅了古籍，修了梦术。第一层为入梦，第二层为同梦，第三层为控梦，第四层……则为造梦。”

沈曦影终于解惑，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全真道修炼梦术，原来是从林芳英这一代开始，梦术才成为全真道的代表道术。

林芳英接着说：“我依靠着第三层控梦，将师父杀害。我控制着他的梦境，让他的意识在梦中被杀，隔天，他再也醒不来了。”说到这里，林芳英轻笑一声，嘴上说着自己做了杀师灭祖的事情，面上却是丝毫没有后悔的神色，“还有那些师叔，所有对不起霜影的人，我全都让他们死在了梦境里。”

沈曦影问道：“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