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又一次的盛情邀请(上次是潇湘社),元敬阳思量片刻,便果断(这次没有几个壮汉拿着大锤站在旁边)做出了回答:
“实在抱歉,鄙人实不愿依附于他人。”
笑话,将来我可是要自己结社,平反立功,裂土封侯、封妻荫子的,怎么可能屈就在你这一个区区几百人的江湖门派里面,也太掉价了不是?当然,出于对狄万英的热情款待,元敬阳还是补上了一句:“不过,若是狄门主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等也会出一份力。”
这番话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装傻好些年,没空去树立自己的名望。狄万英只能笑笑,继续扯别的话题。
正当杯盘狼藉,几人准备进行晚间散步消食活动的时候,一名门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也顾不上回避,直接就在堂外大声通报道:“禀告门主,外面有几人请求借宿。”
狄万英摆正脸色道:“借宿就借宿,你为何如此张皇?”
门人顺了顺气,方才解释道:“来人当中有重伤员,亟待医治!”
“喔,是么?容我去看看。”狄万英揽衣而起,让门人引着去大宅门口。
元敬阳三人正好吃得太饱需要运动一下,也就随着狄万英一同穿过廊檐通径,拐过几道弯来到了门口。
只见门外四人,其中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勉强拄枪站立。青年借着门灯的烛光,依稀看到越走越近的一名身形似猿的男子,看清他的容貌后,便如大厦倾倒一般伏地不起了。
“史兄弟!”元敬阳也如那通报的门人一般慌张了。史霁风武艺超群,六合枪法更是炉火纯青,上次以绝对劣势大战成都刀马社,不过也就受了近十处皮肉伤,现如今怎么会突然伤成这样?
禹边云则比他更要惊疑,悄声问道:“这你都能认出来。”可见史霁风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只有耶律宓心里清楚,护在房忠恕、房南秀父女二人身边的,除了史霁风还能会是谁。
此刻,见史霁风倒地,不知是否断气,唯有房南秀哭得梨花带雨,央求着他快点重新站起来。
而狄万英的注意力却在来人的第四个身上:这不是白天跟着周三娘子的虞侯吗,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难道姜慕灵失手了?要是暴露了图谋杀害宰相孙女的事实,历代先人惨淡经营了近百年的玄影门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正在他疑虑的时候,虞侯孙贽倒先开口了。
“狄门主是么?”
狄万英险些一个激灵:“我在这儿,何事?”
孙贽上前一步道:“有人让我捎封口信。”
“什么口信?”
孙贽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八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狄万英眉头一皱:突然来这么一句,你他娘找我茬是么?我不一鞭砸瘪你的奔儿喽(脑门)!你不过他仔细一想,不对,看孙贽的神情不像是知道某些内幕的,这句话或许真的是某个人要传达的口信。可你突然来一句‘杀父之仇’,什意思啊?
“原来是这样!”稍加思考,狄万英恍然大悟。这句口信确实是传给狄氏一门的,不过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已经死掉的老二。
原来狄万雄生前闯荡江湖,两年前曾经去过京口。由于沾点建康府的王气,京口也算是个虎踞龙盘之地,那里有个乡社,唤作京口巡社。按道理将,玄影门一个江湖组织,原本和半军事化的乡社是没有交集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京口巡社的老社主和狄万雄起了冲突,万雄年轻气盛,直接把那社主给宰了,后来经过官府和忠义社的调停,这件事才草草化解。但是新社主李季敞留下一句话,说日后必将在狄氏家族祭祀之日,血洗玄影门。
(注:建康府,今南京;京口,今镇江)
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狄万英抚着奔儿喽,真不知该如何应对。玄影门门人数量目前才六百余,京口巡社两千号人,还都是接近厢军素质的战力,开玩笑呢吧!李季敞还说要在狄氏家族祭祀之日报仇,武襄公忌日就在二月,那岂不是很快了吗?可恨那俩不安生的兄弟,都已经死了还要我来替他们擦屁股。
算了,先不考虑这些了,救人要紧。狄万英吩咐门人在西厢再腾出几间屋子,把新来的几位安顿好,并且叫来宅内医师医治伤员,不在话下。
狄万英是和(幸存的)弟弟妹妹们商议即将到来的危机了,而元敬阳要处理的便是针对自家兄弟没来由的袭击。
禹边云和元敬阳特地把虞侯孙贽叫进屋内,询问事情起因。
元敬阳问他:“我且问你,你姓甚名谁,为何会与史兄弟在一起?他又为何伤成那样,是谁下的手?”敢伤我的小弟,活腻味了是么?
孙贽不敢隐瞒,道:“我名孙贽,是当今宰相周大人豢养的四大虞侯之一,今日同兄弟们护送周大人的三孙女来狄家办理她的婚事。却不料周三娘子的未婚丈夫狄二公子已死。三娘子认为蹊跷,心有不甘,命我等掘墓验尸。但掘到一半,我们突然被一名铜面骑手袭击,五折其四,唯有我一人逃出生天。后来我遇到史兄弟,他说有一位叫元敬阳的豪杰可以帮上在下,巧的是他说这位元兄弟应该来到了狄宅,所以我同他们一起又回平江城内。可就在我等歇脚闲谈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二十多个民兵模样的人,或许是我们谈及狄氏,他们就以为我们也是玄影门人,不由分说便出手袭击,其中有两人功夫狠辣,以多欺少打伤了史兄弟。临了说这是给狄楷一点教训尝尝,最后还让我传了那样的口信给玄影门门主。”
“原来是这么回事。”元敬阳有了数,道:“看样子是冲着狄兄来的。不过他们既然伤了我兄弟,我岂能坐视不理?到时候还不把他们给收拾服帖了!”
禹边云想的要比元敬阳多一些,尤其是当知道面前的人乃是宰相家的扈从、而且宰相的三孙女还被人杀死的时候,他心底下意识地一颤,觉得事情恐怕要比原想的复杂。待听罢孙贽的叙述,问道:“孙虞侯,你觉得那些民兵模样的人和之前袭击宰相孙女的骑手是一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