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太沉、太沉。”元敬阳努力摆动身体,好不容易才甩下比自己身体大一号的黄绒重装抱肚女真甲,坐在榻上喘气了粗气。
温迪罕扬古确实有门道,过去走私武备,黑市商户都是由他本人亲自来往。这回恰好还有一些货没出手干净,他就想办法联系上了过去一直合作的商人,弄到了不少行货(大金军匠手工正品),偷偷藏在了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地点。但由于军备都是制式装备,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回客户的体型比普通人要瘦小一些,所以扬古今天拿来的重装骑兵全身甲并不合身。
“材料是好材料,只可惜穿不了。就算穿上身,跑个二三里也得累出屎来!”尽管向禹边云学习了很多文化知识,元敬阳还是改不了偶尔的粗口。
温迪罕扬古挠挠头,他搞来的过膝抱肚甲,虽说防护力略逊于铁浮屠甲、精美度略逊于皇族专用的虎皮金饰片甲,但综合来看,已经是金国最好的铠甲了。但全身重甲毕竟是重骑兵的专有福利,要想步行穿上还能行动自如,还需要想点办法。
扬古略作思考,道:“这样吧,把腰部以下的部分去掉,再减去披膊甲,这样肩部往外就只有护臂,减下来就只有前胸和脊背要害部位着甲,你看怎么样?”
元敬阳点点头道:“那你改吧,我们可不敢瞎摆弄。”但他还是强调了一句,不要去掉黄绒围脖,毕竟帅是一辈子的事。
温迪罕扬古毕竟从军(走私)十多年,过手军备无数,改改盔甲都是小意思,几盏茶的功夫,就拆掉了披膊,卸下了腰部以下的片甲,最后再把抱肚护心镜往上调整了几寸,精简版的冷锻甲就成型了。
他一只手就拿起了改良后的铠甲:“你再试试。”
元敬阳又把盔甲套上了身,整理服帖,勒紧绦丝,果然就和刚才的臃肿模样大为不同,人显得精神魁梧了许多。
“倒是舒适了许多,”他敲了敲护心镜,“原来的猪婆龙皮甲可以吃灰了。”
“元大哥还满意吗?”温迪罕扬古笑着脸问。
“不错、不错,”元敬阳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多整点好玩的。”穿女真甲的好处还有一点,那就是万一真有人追问起来,完全可以说是祖上杀金人缴获的,毕竟这不是宋甲,法度上有摇摆的空间,能省却不少麻烦。
扬古明白在宋境算是有了营生,可以生活无忧了。
元敬阳在两手托腮坐在桌旁的崔宣雨面前转了一圈,炫耀式地问:“你看怎么样?”
崔宣雨面带笑容地点头道:“真好看,挺适合你的。”
元敬阳又拎起拆下来的披膊甲:“要不要拿这些料子给你也改一件?”
崔宣雨努着嘴直摇头:“奴家才不想碰这些铁疙瘩哩!”
几人正相谈甚欢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崔宣雨打开门一瞧,敲的却不是自己这间屋门,她看见外面有两名极其魁梧的青年在敲左边隔壁的屋门。
元敬阳走到屋外仔细看去,发现大约有十个身背褡裢、腰挂铜锤的青年在逐屋查房。
我记得大宋律例里没有宵禁啊,这怎么还在客栈查房啊?正疑虑间,右屋门乍开又闭,继而传来了四短一长的咳嗽声。
那是李丹晨发来的暗号:突发状况、四短一长。
怎料附近的两名青年耳朵也很灵,听到怪异的咳嗽声后,停止询问左屋房客,直接跨过来,直奔右边李丹晨的屋。他们刚走过门口,元敬阳就手拄着内栏杆拦在了面前。
“两位,可有什么事吗?”元敬阳嘻嘻笑道。
青年俯视着他,冷冰冰地说道:“我们有公务在身,莫要阻拦。”
“有公务?”元敬阳道,“是查房客吗?那你们也要按顺序来啊,不然独独跳过我这一屋,我心里发慌。”
青年与同伴对视一眼,扭身走进了元敬阳的屋子。
两名青年看见了女真铠甲,问也不问,瞧见剃着辫子的温迪罕扬古,管也不管,直到看见清秀可人的崔宣雨,方才有所动作。
“我们奉命追捕一名女犯,所有小至十六,长至三十的女子皆要查验,你把衣服脱了,让我们检查!”
崔宣雨一听,吓得连忙双臂交叉,捂在胸前,两腿并拢躲到了榻上。
一名青年解释道:“不要误会,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元敬阳倒忍不了了,虽说崔宣雨一度当过小姐,但从头到尾只有两个男人看过她的胴体,如果白枫真是如他人口中那样的谦谦君子,人数还要再减一。现在来了这俩莽汉,进来就叫雨儿脱衣服,还说什么奉命行事,不会是营妓玩腻了出来开开野味了吧?
“不行!”元敬阳扯了一嗓子吼道。
青年乜斜了一眼,怪腔怪调地问:“你的说不行啊?”
“她是我内人,怎么能随便让你们看?”元敬阳怒道。
“怎么就不能让我们看了?”说着,那青年的手就放到了铜锤柄上。其实上面的命令是检查女子的小腿,看有无弩矢穿孔留下的痕迹,但等到实施的时候,就变成了检查全身。欺压百姓,对内比对外凶恶狠毒了几重,宋代的兵基本都是这个德行。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按照这帮丘八的脾气,要是火气上来,当场就能砸了酒楼,把里面的年轻姑娘奸淫个遍。更何况这又是楚州,是最前线的城市,当兵的就算抢了老乡,“不拿一针一线”,长官又有多大可能会处理他们?重镇当中,谁敢不给军爷面子?
正在这时,右屋的门打开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拄着拐走了出来,用苍老微弱的嗓音问道:“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还不让人休息!”
元敬阳一脸惊诧地看向老妇人,老妇人只是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他方知这是李丹晨易容的。
“这老妇是谁?”青年问道。
“哦,这是我的太婆,她喜欢安静,就一个人住一间。”元敬阳随口答道。
青年了解了情况,也不多问了,但还是要求崔宣雨脱衣服给他们检查。
李丹晨见状,忙颤颤巍巍走进来,道:“使不得、使不得哟。这刚过门的小媳妇,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
李丹晨走到崔宣雨身旁,转向青年道:“两位军爷是要检查有无伤口是么,那就给二位看一下。”说完,她撩起崔宣雨的裙摆,脱下她的鞋子,捋起了裤管,只见两条小腿如白藕一般光洁,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无半点伤痕。
两个青年面面相觑,少许后只能略显无奈地转身离开。不错,这一行十名青年正是追凶千里,一路循着线索查到楚州来的飞虎军。辛弃疾下了严命令,除非出了宋境,不然一定要彻查到底,而且还要求每到一地都要有当地衙门盖章,这就避免了偷懒情况的发生,这帮飞虎军虽苦不堪言,但也只能磨尖了脑袋往前突。
背对着飞虎军,元敬阳不禁冲李丹晨竖起了大拇指。
但就在几人得意,喜形于色的时候,飞虎军转身回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检查小腿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