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巨响撼动了数十里。书房里的东西被炸得支离破碎,窗户和门板和着砖块呈发散状喷射在外。
元敬阳和邢木瑶二人从瓦片的碎屑中爬起来时,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痴呆的状态。
同样处于痴呆中的,还有被溅了一身碎木块的李丹晨。直到火星烧到了小腿上的伤口,她才被疼痛唤醒,扑灭了衣服上的火。
“我们走吧。”
“啊?什么?”元敬阳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作为猎人,他的听力远超常人,但凡事都是公平的,在受到巨大声响刺激的时候,他感受到的不适也远超常人。他摁住耳朵,想止住内耳的翕痛,看见邢木瑶张嘴,什么也听不到。
其实邢木瑶也是连自己说话都几乎感觉不到,声嘶力竭喊了好几句,见没效果只好打手势示意赶紧逃离白府。
元敬阳大概明白了,点点头。他起来时恰好看见李丹晨伏在外面,也不忘报复迷香的事情,趁着她意识迷离的时候,一砖楔晕了她扛着就走。
整整两个时辰之后,完全清醒过来的元敬阳才意识到此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这玩意动静怎么那么大?元敬阳摁着耳屏缓缓按摩,耳内还有些刺痛。第一眼看到震天雷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觉得这东西威力不会小,但也不至于几乎炸塌了整整一间屋子。女真人的发明还真不能小看。
这放火的仇是报了,可迷香的仇还未了,要是不一次性处理完了,怎么能有好心情过年?元敬阳拍拍李丹晨的脸。将她弄醒了。
李丹晨渐渐看清楚了,自己目前身在一条陋巷的巷尾,一男一女两人正挟持着自己。难不成是哪个仇家找上门来了?直到那男子开口,她方才会过意来。
“李姑娘,隆兴一遇,尔来数月,别来无恙啊。”
李丹晨思索一番,惊道:“你是元三?”
“那是我的旧名字,现在我叫元敬阳。”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绑我至此?”由于腿上的弩伤还未痊愈,李丹晨无法施展功夫脱身,只得如此问道。
元敬阳冷笑一声,道:“无冤无仇?你不会记性这么差吧,前天放迷香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李丹晨眉头一皱:“我前天的确放过迷香,你怎么知道的?”
元敬阳的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废话,老子差点被熏倒烧死,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丹晨似乎万分疑惑:“你被熏倒?难不成你是耗子?”
元敬阳也不顾天寒地冻,撸起袖子问邢木瑶:“你说我是不是该抽她?”
邢木瑶恨恨地点头。元敬阳随即一耳光过去,打得李丹晨眼冒金星。
李丹晨眼睑生生被扇出泪花,她用舌头抵了抵出血的口腔,尽力用清晰的声音问:“你说前天有人放迷香,还想烧死你?”
“呵呵,”元敬阳怪笑道,“现在承认了?不光是我,还有我的一帮手下们。他们中不乏龙精虎猛的汉子,当然我也是。哼哼,你就等着被报仇吧!”
李丹晨只是说了一句:“那迷香不是我放的。”
“你刚才还说自己前天放过,现在听到要被壮汉好好报复,反口就不承认了?”元敬阳气呼呼地说。
李丹晨抽泣了一口鼻子,闭了下眼睛道:“前日我的确放过迷香,不过是在白府,给白浪门的门主除鼠患用的。你说什么有人熏你们还放火烧,我一概不知。”
“你当我傻啊,拿熏耗子来糊弄我,你真当我是耗子吗?”元敬阳抽出匕首抵在她的喉咙上,快刀般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的脑浆子都挖出来。“骗我去刺杀辛大人找死,回来还要烧死我,真把我当猴耍呢?我可不是你们互相倾轧所利用的工具!”
李丹晨知道一些内情,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道:“白公子的确和我们乡社有过交情,与辛大人有利益冲突。但他从未想害过你,即便你打了白浪门的人、砸了年货车,说出那些狠话,他也从未记恨在心里。你或许的确被人利用了,但利用你的人,并不是我们。”
“你说什么?”元敬阳隐约发出一身汗,潜意识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丹晨抬动眼皮,直视元敬阳,道:“有人利用你杀人,而目标就是白公子!”
昨日在品月轩,仅仅一小截迷香屁股就将一位成人在须臾之间熏倒,若是真用上一整根,熏昏三层五丈见方小楼中的所有人哪里在话下。而放迷香之人的目的,就是要让元敬阳他们认为自己差点被烧死。
“更何况,秘制迷香这种东西又不是韭菜,几文钱一斤。迷香制作非常繁琐,使用非得节约才可,我多次任务,一根迷香就用了整整一年。最后一小截是因为感谢白公子招待,帮他清理鼠患才忍痛用掉的,哪里还有多余的来害你们这些几乎全部不认识的人?”
“咣当——”精钢匕首掉落在地上。
元敬阳按住微微颤抖的手,不禁想起了耶律宓的那句“那你可别炸错了”。耶律宓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可自己未跟向来思虑周到的禹边云商量,就不加多想地认为相处不睦的白枫是凶手,还拿了颗震天雷把他给炸死了,这责任的确在自己。
“我真的……杀错人了?”
李丹晨道:“白公子是皇室远亲,所以在这龙盘虎踞的岳州也有一席之地。但说不准有谁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意欲拔除却投鼠忌器。哪知道天上掉下来一个胆大包天、还身负绝技的愣头青,恰好还和白公子有误会,干脆设计一番,假借他的手去除掉白浪门。你啊,江湖经验太少!”
一旁的邢木瑶一脸惊诧地看着魂不守舍的元敬阳,不由得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似欲安慰。
张着下巴盯了地上的砖缝好久,元敬阳忽然双眼又恢复了神采:“明白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