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怎么样?”
邢木瑶听得这一句带着愤怒的话,忙不迭转身,面对身后敌人,呈半蹲姿态,随时准备反击。
而追上来的李丹晨左眼流血,只能合上,右眼也仅仅张开一半,勉强能看见。
邢木瑶道:“我和你往日无怨无仇,你若继续对我紧追不放,那我只能让你后半生都拄着拐杖走路了。”
“呵呵,若是真让你走脱了,我只怕是连拄拐杖的机会都没有了吧?”李丹晨心里清楚得很,如果真让邢木瑶带着崔宣雨回到了潇湘社,她和地道里这一百几十人就不是瞎不瞎的问题了,而是会很快就要面对死亡。两只眼和一条命比起来、不、算上腹中胎儿是两条命,眼睛和两条命相比,孰轻孰重,根本不用细想就能分辨得出。
邢木瑶见李丹晨穷追不舍,便再次伸手探向腰带上的针夹——没了。腰上别着的针方才都用完了,邢木瑶只得探向发髻。她的发髻左右对称共插着六枚簪子,每一枚簪子的下方时常紧贴藏着一根保命针。
“李娘子,对不住了!”
暗器暗器,那么一点点大的射程又不远的小东西,初始杀伤力极为有限,就是要偷摸着来才行。技艺再高超都当面明着放,令对手中招一次两次也就不容易了。邢木瑶好像真忘记李丹晨过去是干嘛的了,正面冲她出了第三次手。
说时迟那时快,三枚钢针急速而来,李丹晨仅仅用一只眼的视力便观察到了一划而过的钢针反光,闪退半步,右手一挥,当场接住两根、用门牙咬住一根。
邢木瑶听见李丹晨嘴里吐出的钢针落地声,顿时大惊:“你怎么会——”
“你的手法已经被我看穿了。”说罢,李丹晨一甩手,将刚刚接住的两根针反丢回去。
邢木瑶本能地抽出发簪下最后三根针,一口气掷出去。
只听得“叮叮”两声,四枚针相碰落地,还有一枚深深没入了李丹晨的右手腕,挑坏了她的手筋。李丹晨身负两处严重创伤,却毫无畏怯之色,因为她知道,邢木瑶的钢针已经用尽。
乍一看,邢木瑶一直处于上风,可她并不敢松懈。暗器都已用完,手头就剩下两把匕首了,不过只要善加利用,击败一个重伤残疾的女人,应该没有太大问题。邢木瑶拔出腰间匕首,正欲运气,却感觉胸腔一阵剧痛,连吸气都无法做到。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瞧,一把精致的檀香木柄飞刀赫然插在自己的左胸。由于插得太紧,封住了创口,她才没有立刻起反应。原来邢木瑶被李丹晨的右手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加上对方左眼失明,她产生了一种对手左半边身子失灵的错觉,在对针之际,没有发现李丹晨左手偷偷投来飞刀。
“不是只有你会用暗器。”李丹晨走到跟前,一脚将邢木瑶踹翻,随后拔出插在她心窝上的那把飞刀,任其血如泉涌。
邢木瑶仰面躺在有坡度的地上,痛苦难当,心脏每将血液挤压出来一股,她的身体就跟着猛烈抽搐几下。
“我才发现,你的眼睛挺好看的嘛。”李丹晨半蹲在邢木瑶身旁,满意地看着她用惊慌失措的目光看着自己。
刀尖刺进眼窝,轻轻一转,将邢木瑶的整颗左眼球剜了出来。李丹晨把眼球放在口中,轻轻一咬,血液呲进了邢木瑶的右眼。
“给我睁开瞧!”李丹晨扒开邢木瑶的眼睛,将她的左眼球嚼烂,生生吞了下去。
李丹晨本想好好折磨邢木瑶,可她心脏受创,血液迅速流失,活不了多久,现在已经意识模糊了。李丹晨恨恨道:“死都不让老娘尽兴!”说完,她再次插刀,把邢木瑶的右眼也挖出来,活嚼生咽下去。
终于,邢木瑶不再动弹了,她已经彻底死了。
虽说杀了对方,可自己也失去了一只眼,废掉了一只手,李丹晨越想越气,一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艹你娘的眼,烂逼养的,你还我眼睛!”她咒骂着,一连扇了邢木瑶的尸体十七个耳光,最后一记耳光误用了右手,牵动手筋,痛得她直入骨髓。李丹晨哀叫一声,更加恼恨,又用左手拿起那把飞刀,在邢木瑶已经多了两个红窟窿的死人脸上刻出一道道血痕,剃下一片片皮肉,发泄着满腔怒火。
“你还我的眼睛,你还我的眼睛……”李丹晨怒到极致,就只剩下了悲伤,她揪住邢木瑶的衣领,嘤嘤痛哭。
这会儿元敬阳才算赶来,他被一根针插着面颊,说不了话,只能轻拍李丹晨的肩作为安抚。
“你不要管我,我要我的眼睛。”李丹晨呜呜哭着。对她而言,仅仅拍两下肩是完全没有安慰效果的。
帮助不了李丹晨,元敬阳便去找崔宣雨。此时崔宣雨坐在一旁瑟瑟发抖,以手遮面,不敢看那血腥的场面。元敬阳走到她跟前,挡住身后的尸体,拉下她的手,见她花容失色,心酸不已,唯有投以关切的眼神。
然而更让他心酸的还在后面。
“你是谁?”崔宣雨问。
元敬阳只觉脑子里“轰隆”炸了个焦雷,把他震得外焦里嫩。
“你是谁?你不要碰我!”崔宣雨哭着,接连说道。
元敬阳做出手势,试图让雨儿明白自己是她的丈夫。可崔宣雨又没学过手语,更不用说元敬阳的手语也是现场自创的。他们之间早已没了心有灵犀的感觉,无论元敬阳怎样解释,崔宣雨都不明白。
崔宣雨的记忆仿佛回到了过去,她发现元敬阳并没有恶意,便问他:“我要找我的孩子,他在哪儿,你见没见过他?他叫元宝,今年七岁了,有这么高,你看见过吗?”
这番话听入耳中,整整二十九年不知泪水为何物的元敬阳再也无法承受了,他只觉心房像是被重锤猛烈一击,痛到连嗓子都疼,鼻根眼眶酸痛,眼泪就如开闸洪水滚滚直流了。
崔宣雨奇怪地问:“我找不见儿子了,你却哭什么?”
元敬阳在眼窝周围一遍又一遍,根本擦不干净那咸咸涩涩的液体。最后,他揪住面颊上的针屁股,伴随“啊——”一声长啸,那根折磨了他许久的钢针总算连带着血被拔了出来。疼痛过后,他总算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像很久以前那样,元敬阳紧握住崔宣雨的两只小手,饱含神情地说:“走,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