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粒圆球落地的一霎,烟雾弥漫,再等消散,邢木瑶已经不见踪影了。
温迪罕扬古问元敬阳:“总堂主,人不见了,怎么办?”
等他问完才发现自己是白问,因为元敬阳也跟着消失了,不光是元敬阳跟着消失了,李丹晨和崔宣雨也找不见了。而之前一直护着崔宣雨的耶律宓昏迷不醒,显然是遭到了暗算。
而邢木瑶此刻正带着失魂落魄的崔宣雨顺着地道快步往上走。
“站住,不然我就放箭了!”元敬阳追了上来,喝止住了她。
邢木瑶转过身来,将崔宣雨拉在面前,一边将其当做挡箭牌,一边往后倒退走,得意地问元敬阳:“你敢放箭吗?”
“有什么不敢的?”
说这话的倒不是元敬阳,而是刚刚赶到的李丹晨,她话音未落,就将一枚飞镖甩了过去。
元敬阳看向李丹晨,两眼瞪得像铜铃。然而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头。就在飞镖快要击中崔宣雨面门的时候,邢木瑶忽地面色一凛,揽住她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生生接下了这枚镖。
她只是要带雨儿出去!
元敬阳明白过来,也不用担心投鼠忌器,大步就追了上去。
邢木瑶忍痛跑了一段,扭回头冲紧追不舍的两人道:“元敬阳,你不要逼我。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你,你好好想想,我可做过一件不利于你的事情?”就在刚才,她还替元敬阳的妻子挡下一镖。
但元敬阳此刻清楚地意识到,邢木瑶只是怕沈玉璃责罚,所以不敢让崔宣雨有失而已。他冷笑道:“哪怕对我有害我都可以忍,可我最忍受不了的是利用我的同时还蔑视我。骗了老子这么久,最后告诉我,你最初的目标其实是玄影门。就冲这一条,我要是饶了你,我‘元’字倒过来写!”
“你要杀我?”
“不然呢,留你活到明年吗?”说着,元敬阳搭箭张弓,就要射邢木瑶。
而邢木瑶抢先甩臂,三枚钢针倏地飞出,有两枚竟生生刺穿了元敬阳胸前的袍子、通过内衬半甲的甲片缝隙,直透进去,扎进了他的皮肉,但伤得不深。可还有一枚就不同了,这一枚钢针径直刺入了他的面颊,整整深入了四分之三。元敬阳只觉脸上一麻,再意识过来时,左半边脸连皮带骨疼到不能自已,而且钢针牵连神经血脉,令他想动动嘴都做不到。
此等绝技,绝对是沈玉璃亲手传给她的。元敬阳如是想道。他轻轻捂着左脸,半跪在地。相比于当年初见,这三针的功力更加深厚纯熟了。
邢木瑶击倒元敬阳,又抽出三针冲李丹晨扬手打去。李丹晨有所防备,但碍于没有合适的遮挡物,只能舍弃左手,抬到面门,用掌骨生生硬接。
“啊——”李丹晨痛得尖叫,由于钢针刺得深,她几乎是拔下左手的。待拿下左手观瞧,手心已被两枚钢针洞穿,而第三根正插在额头。幸亏人的头骨最为坚硬,那钢针只插进骨头,没有伤到脑仁。李丹晨摸摸额头和鼻梁的三处细小伤口,指尖湿湿黏黏,显然是出了血。被人破了相,她不禁大怒,提着短剑就直扑过去。
邢木瑶又接连掷出六针,紧急慌忙当中都有五枚击中李丹晨,只是出手太快来不及细瞄,只有一针打在了紧要部位——眼睛。
李丹晨左眼被当场戳瞎,她又痛又怒,恨不得将邢木瑶食肉寖皮。
邢木瑶见她中招扶墙捂眼,血流满手,不禁得意,拉起崔宣雨再度向上奔逃。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崔宣雨眼神呆滞地看看邢木瑶,说话有气无力的。
邢木瑶怜惜地看着她,暗自叹息,拉着她的手也愈发紧了,邢木瑶告诉她:“我带你回去找娘。”
“娘?”崔宣雨不觉失神,脚下一跛,扭伤了踝骨。
“我背着你吧。”邢木瑶将她背起,继续往上走。背上的崔宣雨潸然落泪:“娘,雨儿真的好想你。”
“不要紧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她。”
“娘,你瘦了。”
“……”我瘦了?这回邢木瑶没有搭茬,她恐慌地发现,崔宣雨像是精神上出了问题,甚至把她错当成了沈玉璃。
由于自己职务的特殊性,邢木瑶虽然知道谁跟谁,但他和沈玉璃的其他义子义女们从未有过接触,那些兄弟姐妹同样也不知道她的存在。童年时代,她一直都被沈玉璃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在极为严格的标准下,苦练武艺及秘术,其中辛酸不可尽说。唯有偶尔晚饭时候,沈玉璃会陪她一块儿吃,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看见养母的笑容。不见阳光,不能和义兄弟们一块儿玩耍,武艺修成之后就被派往蜀地执行任务,不知不觉就是十多年。邢木瑶常常为自己愤愤不平,也怨恨过沈玉璃。可现在看看神识都已失常的崔宣雨,她顿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最受养母溺爱呵护的人,反倒最为凄凉,不得不说是命运弄人。
崔宣雨呢喃一会儿,又说:“你不是我娘,我娘个头比你高多了,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邢木瑶道:“我是你义姊,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崔宣雨怅然看看地道的木壁说:“回家没有这条路,你骗我,你不是我姐姐,你放我下来!”说着她就握着粉拳捶打邢木瑶的后背。
原本在后背上就被插了一枚飞镖,背上崔宣雨又被她的身躯挤压,伤处早已几乎痛不可当。现在又挨了几拳,虽说不重,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邢木瑶吃不消,鞋底又一打滑,身子趔趄,整个人便跪伏在地。
崔宣雨从她身上下来,却因脚踝扭伤无法站稳,只得侧坐在地上,她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眼神中尽是惊恐,不断往后退让,不敢接近邢木瑶。
“我带你回家。”邢木瑶伸出右手示意,说着话竟咳出一口血来。尽管她其实是潇湘社的人,但前几日并未暴露的时候,山堡围墙作战也相当出力,早已疲劳,又受了伤,加之她是修习秘术的人,身躯娇小轻盈,并不能负重,而她在如此身体状况下还背了崔宣雨一大截,早已不堪重负。
“回家?回老家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