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丹晨倒在元敬阳怀里,把他个小身板砸得一颤。她歪斜着脸蛋,醉眼朦胧,浅笑着对元敬阳道:“你非要拦着奴家作甚?奴家体热难耐,只是想到江里泡泡澡。”元敬阳只觉得自己的手正揽在李丹晨的腰际,动都不敢乱动一下。他一本正经道:“你也不看看天时,这个月份下河洗澡,不是找死吗?”
“找死?奴家都不知自己该死过多少次了。”李丹晨嗤笑一声,试着站稳,将如蝤蛴般的脖颈搭在他的右肩,就势一靠,二人恰好成了交颈姿势。
元敬阳只觉右颈滚烫,犹如炙铁,恨不得找块冰敷一敷才好。
“李娘子,你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不太好了,呣?”李丹晨的左手早已自下绕到元敬阳的左脸颊,摸在了那片络腮毛上。她的眼睛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投射出晶莹的光芒。“你害怕你夫人?”
“我……”
“那么好脾气的娘子你居然也害怕?”
元敬阳困惑了,问她一句:“你到底醉没醉啊?”
“没有啊,我当然没醉啊。”李丹晨每句话都拖着长长的尾音,两眼复又迷离,显然是真的醉了。元敬阳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还将脸往旁边避让。而李丹晨忽然移开左手,接着猛然“啪”地赏了他一巴掌,打得元敬阳左脸生疼。她脸上的笑意和元敬阳痛苦的表情形成的鲜明的对比:“还你的,我可是睚眦必报。”
元敬阳想揉揉脸,伸手去摸的时候,左脸颊又被李丹晨的手占据了。他发现,被习武之人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摩挲的感觉其实要比崔宣雨那柔荑细手舒服得多,就好比赤脚走在鹅卵石上,刚开始有些疼痛,但习惯之后要比走在汉白玉石板上更加舒适。他现在已经没空去思考刚才李丹晨以那种高难度的姿势,是如何打出重重的一巴掌的,他现在只想让对方的手替自己好好按摩受伤的脸颊。
奇怪的是,脸上舒服了许多,太阳穴也不痛了,元敬阳渐渐能接受身上贴着一个人而产生的温度了。“我真的看不透你呀。”他喃喃道。
“你想看透奴家?”
“什么?”
当元敬阳意识到李丹晨的话别有意味的时候,她已经打算解开腰上红色的束带了。元敬阳咽了口唾沫,他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不施粉黛的女子竟有如此让人难以拒绝的风情。然而他还是按住了李丹晨宽衣的手,摇了摇头。
“喔——奴家明白你的意思,楼下人多,万一上来一两个,叫人冲撞了不好看。不要紧,你看此间那么些个空房,我进屋叫你看如何?”
“人多不行,人少也不行啊。你醉得太厉害了,快清醒清醒吧。”元敬阳摇摇她,反倒晃得她更醉了。李丹晨转个身,双臂揽住元敬阳的脖子,与他脸对脸,口鼻间醇香缭绕:“奴家只是需要一个人罢了,而你,恰好身居其位而已。”元敬阳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发出“嗯”的一声疑问。
李丹晨那对末梢下坠的眉毛使表情显得愈发幽怨:“总堂主光知道奴家拉出来八百堂众,难道就不想知道奴家在楚州百转千回的经历吗?”元敬阳道:“我倒是真好奇,你这些年在分堂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今天变成了这副模样。”李丹晨巧笑着:“你真好奇呀,那我便——不告诉你了!”
“啊?”
“嘘——不要作声。”李丹晨将右手食指抵在元敬阳嘴上,冲他目送秋波,挑逗似的舔舐了圈自己的两瓣粉唇:“江湖上的女子,若想有所成就,起初都得以身事主。奴家只是习惯了。”
元敬阳被盯得不自在:“我不习惯。”
“有色心没色胆的山猴子。”李丹晨借着酒劲,说话放肆了许多,竟说出平常只有崔宣雨能说的那种称呼。她忽又神秘兮兮地假声轻语:“你说看不透奴家,奴家告诉你一个秘密。”元敬阳问:“什么秘密?”
“你看不透的人,可多了。”
李丹晨话语的声音很轻,可元敬阳听进去,只觉得振聋发聩。他方才意识到,李丹晨如此大费周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说,我们之所以被人发现行踪,是有人泄露……”
“嗳——奴家可没说是谁,就讲的这么个意思。具体是谁呀,还请总堂主明察秋毫,自己去猜哟。”
“你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
“你觉得奴家是真醉,奴家就是真醉,你觉得奴家是装的,那么奴家便是假醉。”
元敬阳紧锁眉头,陷入了沉思。
而恰好此时楼梯噔噔作响,李丹晨轻声一句:“有人来了,抱紧奴家。”
刚上楼来也想登高看看风景,顺便皆机探讨一番学术的李天师和莱恩二人一瞧视野中的男女,吃惊不已,他俩相互使个眼色,又连忙返回了楼下。
“人又走了,可以松开了。”
然而元敬阳的心思全在怀疑万羽堂中的各人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两条胳膊将李丹晨勒得有些窒息。直到听见难受的一声低哼,他才撒开手。可李丹晨因为气息不畅,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就倚靠在元敬阳身上不起来了。
“真是的,非要用那么大力,奴家差点被你勒死了。”李丹晨埋怨了一句,而后又笑了笑问:“总堂主,奴家就在您的怀里,您为何不看我,反倒出神地盯着楼外?楼外的风景比此间更甚吗?”她说着,左手扒拉开衣领,露出了锁骨,只可惜,一条两寸长的战痕斜在肩上,令风姿减去了几分。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是她、还是他……元敬阳躁狂起来。在知悉被人欺骗利用过几次后,他的心神早已变成了种植怀疑的土壤,而李丹晨恰好在这个时候,给他埋下了一颗种子。往后,这颗种子将会生根发芽,愈长愈大,最终结出一枚幽邃而又黑得深沉的苦涩果实。
“总堂主——”
李丹晨一句话只说出来个称呼,就被对方的动作打断了。元敬阳抱起她,走进一间逼仄的酒室,扫开酒具,将她往桌上一丢,就开始扒拉她的衣服。
“不要这么急嘛——啊!”
元敬阳粗暴的动作弄疼了李丹晨,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把这个放肆的女子剥光,夺走她最看重的东西。但是很快,元敬阳就发现,这个身上有许多战伤的女子,早已没了那层东西。李丹晨指尖轻轻划过三角丛林,妩媚的眼神仿佛在问他:现在到底是谁想占有谁?
“好像还港得很,看老子不把你收拾了!”
元敬阳猛烈侵攻,李丹晨还故意模仿他的口音连连娇呼“要不得了、要不得了”以激怒他。但很快,挑逗的一方就付出了代价,从最初的感到有趣,经过了享受,最后变成了一种痛苦,恨不得能尽快解脱。
然而元敬阳将心中忿恨、怀疑的狂暴情绪注入到自个儿的行货当中,犹如广寒宫中捣药玉兔手中的木杵,似是要敲击几千年,而且仍要继续杵下去一样,片刻不歇。
李丹晨痛得想要大叫,但又怕真的叫出声,把楼下的人全都引来,叫人看见自己目前的姿态,太过丑陋。于是她只能反手用力抓住两根桌腿,死死抠住。汗越来越多,她的身躯在光洁的桌面上滑不可耐,最终汗、血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一并汩汩流出,溢满酒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