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元敬阳的热情,耶律宓并没有受到任何触动,毕竟她是有些讨厌这个长相砢碜的财迷的。原本耶律宓退出,就是不想被他满身的铜臭味污染,失了自己的本心;却没想到鬼使神差地随沈玉璃来扬州,重又遇见了这个根本不想再看一眼的人。
耶律宓几乎翻了个白眼,冷着脸牵动马头与元敬阳擦身而过。
“耶律娘子,难不成你走之后一直就在扬州?怎么没听那两个老兵油子说过?哎——你别走啊,有日子不见了,不聊几句?”
“我没空。”
元敬阳见耶律宓态度如此冷淡,有些不悦,赶上去非要问个明白。可走了几步,他却见得一匹无主之马慢慢悠悠出现在了街道上。元敬阳奇怪了:“咦,这不是我的马么?”
“你的马?你的马不是在你屁股下面吗?”
“不是那个意思。”元敬阳下了坐骑,将这匹马与自己的破浪马拴在一块儿,方才重又上了马背。“这是我买的马,用来赶车的,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我的马车呢?”在那个年代,一匹马的价钱和现在一辆普通汽车是差不多的,而一辆马车——
“马车摔坏了。”耶律宓怪腔怪调地告诉他,
一辆马车就和法拉利保时捷的价钱差不多。
“什么!”元敬阳吃了一惊,转回头想想也对,不然伯颜怎么会以那种慌不择路的姿态出现。“我置办的家当啊,全让他们给造了!”
果然三句话不离钱。耶律宓嘴一歪,脸上写满了鄙夷。
元敬阳心痛之余,不忘问耶律宓:“耶律娘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马车摔坏了?在什么地方?”
“跟我来。”
元敬阳跟着耶律宓走过几条街,在一处拐角看见了侧倒在路边,轱辘下面还压着个死人的马车。见到马车坏的不严重,元敬阳兴奋得都无视那个死人了,他跳下马跑过去,哈哈大笑,用力转动马车,将其重新扶正。他推了推,发现车轴出了毛病,就算栓上马也没法行驶了。
“这可怎么办呢?”他挠挠头,忽地想起来本地就有车行,不妨找车行的人修一修?可是转念一考虑,没出正月初十,各行各业都不出工,找车行也不会有人。
元敬阳看着马车发愣的当儿,街道里走过来两个人,那两人正说着话。
“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我让他们四处找您了。”
“蠢!”
一个字振聋发聩,把元敬阳也给吓了一跳。他转头乍一看,以为黑白无常白天出来办公了,再仔细一瞧,可比见了黑白无常还要吃惊。
“你跑什么呀?”
“我不跑难道等死啊?”元敬阳也不管车了,翻身就上了马,准备逃离此地。
“你把人都分派出去了,怎么重新召回来啊?跟了我这么久,遇事还这么毛糙?”沈玉璃用中指指节敲了云梦的脑门一下,责备道。云梦见耶律宓又折回来,替自己辩驳道:“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嘛。”二人说着话,就走到了跟前。
沈玉璃刚站定,就看见前面一个猴形身影带着两匹马。他问耶律宓:“怎么,熟人吗?”耶律宓笑而不答。正好元敬阳从未同时驱使过两匹马,没有经验,导致两马缰绳缠绕,一时竟走不了了。沈玉璃走过来一瞧,二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面对沈玉璃那如刀锋般的眼神,元敬阳脑门渗出一层汗珠,手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良久,沈玉璃挑起一根眉毛,问道:“雨儿的嫁妆可还满意?”
元敬阳实在是太紧张,原本要说“满意”的,可是舌头硬得卷不起来,一吐出口就成了“卖麻批”三个字。
如果是往常,沈玉璃根本不会将这个无名鼠辈的一句话放在心上,但很不巧的是,近一段时间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两炷香之后,耶律宓把元敬阳像拖口袋一样拖进了陆天遗的医馆。恰好医馆里学徒们的血脉已经恢复正常,他们在此之前没瞧见耶律宓,也就不会把她当成是和绑架师父的那人是一伙的;此时学徒们见有病患进来,便纷纷揉揉因此前被点穴而麻木的胳膊腿,围上来诊断。
耶律宓道:“他现在说不了话,动也不动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名小郎中望闻问切一番,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被点了穴,躺个把时辰自然就好了。”
耶律宓十分惊讶:“点穴竟有这么神?能让人一动不动?”
郎中道:“哪儿啊,他这是疼的不敢动、也动不了——是的话眨下眼睛。”
元敬阳有气无力地眨了下眼睛。
“没什么大碍!”耶律宓对准元敬阳的右肋就是一脚,令他痛得猛眨了下眼。耶律宓怒道:“早知道就把你扔在街上一边乘凉一边解穴去了!害得我费了半身的力气。”
学徒道:“这么冷的天丢街上还不得冻死了?”
或许是挨了一脚的缘故,元敬阳嘴里咿咿呀呀,总算勉强发出了点声音。
“你说什么?”耶律宓凑近过去,才听出来是“谢谢”两字。
耶律宓白了他一眼道:“不客气。”
到了这会儿,小郎中们才回过味来:“他是被点穴了?”
耶律宓奇怪了:“这不是就是你们诊出来的吗?”
小郎中问道:“是不是一个穿着皂色金纹袍、头戴金发髻、腰佩长剑的公子哥?”他描述的正是沈玉璃。
出于某种考虑,耶律宓只回答了一个“是”。
小郎中急得跳将起来:“师父就是被他绑走的,这可怎么办呐?”
耶律宓佯装不知道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能否告诉我?”
小郎中便把师父陆天遗被绑的经过说了一番,最后还说了句:“难怪那公人特地前来嘱咐师父近日要和往常正旦一样闭门谢客,绝不出诊的。看来今日之祸,是早有预定啊!”
“公人,什么公人?”耶律宓好奇问道。
小郎中见耶律宓发问,以为她或许愿意出力帮忙找师父,便答道:“是一个姓季的公人,几个月前还来医馆询问过关于神匠高先生徒弟之死的案子,所以我等有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