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玉璃救伯父心急,唐突出行,却不料被买马社社众蹲点包围。一番激战之后,坐骑疲惫,他与云梦被围在垓心,险象环生。云梦甚至已经做好了为主人捐躯的准备。
余下那群骑手整顿好阵型再次发起冲击。可莫名其妙的,三名骑手忽地接连伏在马上抽搐扭动,似乎十分痛苦。沈玉璃就近一瞥,竟发现那三名骑手背上都插着三色翎羽箭,他寻得方位看去,却见一长发丽人,正纵马驰射。
骑手们忽然遭到背袭,阵脚大乱,纷纷掉头欲寻来犯之敌。而耶律宓在外围绕着圈,边跑边射,像遛猴一样戏耍对手,又兼她接连三箭速射,既快又准。片刻之后,那群骑手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人,只顾慌忙逃窜。
沈玉璃收起剑,冲耶律宓一拱手:“耶律娘子,多日不见,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地?”
耶律宓弓上还搭着一支未发射出去的箭,她捏着弓弦,面露不悦:“你非但不谢我,还问我为何在此。”
沈玉璃笑道:“即便你不出手,我也是能应付过来的。”话刚说完,后面又赶来一群骑手,不过这一批不是买马社的人,而是潇湘社的。待这一批骑手走进,沈玉璃看清,不禁凝眉怒道:“葛复恭,我不是叫你开船的吗,怎么骑着马来了?”
葛复恭低头道:“社主恕罪。属下行将动身之际,有社众告知属下,说买马社有异动,属下担心社主安危,这才带着几十名护卫追上社主。哦,船只另有旁人照应。”
沈玉璃神色缓和下来,只道:“来晚了,人都跑光了。船到哪儿了?”
正问着,就见得一艘大船从上游开来,甲板上的船夫瞧见社主和葛复恭,赶紧招呼其他人停船接应。此处虽然不是渡口,但深浅正好,船工就此停住,放下吊桥,供岸边人上去。
沈玉璃看向耶律宓,笑问道:“耶律娘子,可否愿意与沈某一同游历一番啊?”
其实耶律宓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找不到合适而且如意的工作,心中郁结,所以出来打猎散心,没想到正好撞上买马社的人埋伏沈玉璃。为了还在汉水小筑住了几日的人情,耶律宓这才出手帮助沈玉璃杀散残敌,不过她气性大,不会明说自己是还人情的。现在沈玉璃再度冲她伸出橄榄枝,耶律宓稍加考虑,点头答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为了抓紧时间,沈玉璃遣退了多余的护卫,只让葛复恭跟着一同上船,随后便让船夫重新起航,沿着河道尽快赶赴江口。
上了船,沈玉璃换上干净的同一款式的外套,就如过去每次外出一样,站在船头目视前方,任凭裹挟着冰冷水珠的寒风吹过脸颊。
此时云梦也换下了沾满血迹的裘袍,换上了素净的衣服。她走过来道:“社主,外面太冷,还是进舱里吧。”
沈玉璃遥望汉水波光,道:“不碍事的,我习惯了——对了,此番再下淮南,顺便把上次提到的王佑经的夫人抓来吧。”
“奴婢知道了,这便去吩咐。”
“不着急,这一趟时日长着呢,陪我一会儿吧。”沈玉璃说着这话,却撑着栏杆,并未看向云梦。大冷天叫人姑娘陪你吹风,也是想得出来。不过云梦毫不介怀,收紧衣领便站到了沈玉璃的侧后,陪他一同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水面。
沈玉璃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说即便你死也要帮我脱出险境?”
云梦稍稍低下头,嗯了一声。
沈玉璃道:“以后别说这种胡话,再说抽你!”
云梦顿觉委屈,不知哪里又做的不好了。
沈玉璃瞥了她的脸一眼,然后回忆起了往事,问道:“云梦,你是我第二个收养的孩子的吧?”
云梦点点头,道:“那时社主您还不如现在的我年纪大,却已经当爹当娘抚养我们了。”
沈玉璃缓下颜色,露出了温暖的笑容道:“那你要记好了,既然我将你们带大,绝不是要你们为我而死,而是要你们为我而活。”
云梦一怔,似乎觉得心尖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一下,她不禁鼻头一酸,两眼凝涩。沈玉璃怜爱地摇头轻笑,一把扶住云梦的肩,将她揽在怀中,轻语道:“更何况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先死呢?”听了此言,云梦的眼泪就如开闸洪水,滚滚流出。
千里之外,扬州堡寨城、富商王佑经家里,夫人吴氏茶饭不思,每日都心焦火燎,想着丈夫究竟去哪儿了。她这数月以来,花费了黄金千两请人打探夫君下落,但除了遇到几个图谋她家产的骗子外,一无所获。官府早已派发了海捕文书,但凭借那年头的画像技术,想找到一个失踪的人,就如大海捞针。
这一日晚上,吴氏唉声叹气,早早叫管家王爷(姓王名爷)安排好家仆奴婢的事务,便回屋坐在油灯底下发愁了。先是侄子被人杀了,到现在凶手都没抓到,而后不久丈夫失踪,每日只能盯着空榻发急。吴氏不禁感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夫人可是在找丈夫?”
“是啊,他都不见人影几个月……”吴氏话说了大半,喉咙就如哽住一般发不出声了,因为她发现,问自己话的竟是个与她对面而坐的陌生人。吴氏张口结舌,良久之后,发出了恐惧的尖啸。
“来人呐、来人呐——”
管家王爷带着仆人冲进门来,也看见了那悠然坐在桌旁的男子。
“快、快擒住他!”吴氏大喊。
可王爷借着仆人灯笼的光线,瞪大了眼看了半天,忽然丢了棍棒,跪在那男子面前,叫了声“大主人”。
吴氏又惊又怒,指着王爷叱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认了别的主子?”
王爷冲吴氏磕了个头道:“夫人,这不是您想的那样的,请听我解释。”
吴氏喝道:“解释什么呀?你们几个,把这厮捆好,乱棍打死!”
可其他仆人都跟管家关系不错,都犹豫着不敢动手。
此时,那不速之客将戴着铁面具的脸转向吴氏,说出了令她震惊的话:“我是你管家的主人,也是你夫君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