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已过,但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一匹通体火红、四蹄金黄的骏马沿着道路踏雪前行,此马便是沈玉璃的坐骑修罗。修罗背上驮着两人,一个是一身皂色金纹袄的主人,还一个是衣袍如雪,戴着连颈帽的大丫鬟云梦。
沈玉璃赶马行进,见头顶盘旋着一只大灰鸽,便勒马停住,吹声口哨,取出腰际红带抖动几下,那信鸽便落在了他的手上。沈玉璃从信鸽的腿上取出短讯,看后大喜:“陆神医应在淮南一带。”
云梦听后问道:“可信吗?”
沈玉璃从马鞍囊里取出笔,连哈几口热气润润笔尖,在短讯背面写好回复,将信鸽放飞,然后道:“应当可信。淮南路远,我适才回信叫人开船,现在就找渡口等船。”说罢,沈玉璃拉动辔头,让马沿着汉水河边一路前进,按照估算,大概再走四五里地就能走到渡口,届时原地等船来就行。
云梦搓着发青的手指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身子冻得微微发颤。沈玉璃立即从马鞍囊里取出一块毛毯搭在前面,盖好云梦的腿,同时让她把手放在毯子下面取暖。
“这下暖和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沈玉璃让修罗放慢速度,缓步行走,一是让马儿歇歇,二是省的速度太快扇风。“我也不是非要你这么冷的天还随我出来,只是让你在我身边作伴习惯了。”
云梦姓李,同样是“育婴堂”出来的,她性情温柔,最易调教,所以沈玉璃在她稍长时就将她带在身边充作大丫鬟。应该说这帮义子义女里,除崔宣雨之外就是云梦与沈玉璃最亲近了。此刻云梦背靠着沈玉璃,缩在裘袍和毛毯里取暖,同时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帮主人分担些精神压力。
正在这时,左侧枯木林里忽地闪出一群白衣骑手来,像是在此潜伏已久。
为首一名骑手横在路前,问道:“来人可是潇湘社沈社主?”
沈玉璃眼珠骨碌一转,答道:“我不知道你问的是谁。”不知是敌是友,面对这么多人,傻子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骑手头领有些犯难,叫来另一名骑手,指向沈玉璃问他:“你可看清,他是不是沈玉璃?”那人端详一番,道:“应该是。关键他前面那个小娘子也像极了沈玉璃身边的大丫鬟,要说两个人同时相像,而且还共乘一马,不是他们本人的几率太低了。”头领了解,随后举着马鞭打了个手势,周围五十多名骑手立刻将沈玉璃及云梦围在垓心。
沈玉璃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社主,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虽说你武艺深不可测,但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同时应付这么多人吧,更何况你还带了个累赘——动手!”头领一声令下,那群骑手纷纷掣刃在手,赶马奔向目标。
沈玉璃刚刚从马背上抽出佩剑,正要在剑柄和手上缠布带固定的时候,就听“啪”一声,一名骑手胸口插着一根弩矢仰面倒下,挂在了马镫上。云梦手拿轻弩,似在驳斥骑手头领所谓的“累赘”说法。
此等紧要时刻,沈玉璃也没空夸奖云梦了,只叫她低头扶着马脖子上趴好,而后猛夹马腹,修罗发出一声长嘶,将那群骑手的驽马惊扰一阵。沈玉璃纵马穿梭,举剑劈砍,须臾之后,便斩杀二人,冲出了第一层包围圈。
然而敌人行动迅速,立刻调整阵型,又将沈玉璃围在了中央。修罗较其他马匹更为高大,这群骑手虽然沈玉璃围住,但他们的坐骑都有些畏惧修罗,局促不前。骑手头领喝道:“快着点儿!”他们都奋力抽打自己的坐骑,这才让马儿鼓起勇气冲锋。
沈玉璃说一声“你左我右”,随后扬剑砍向右边一名敌人,卷寒剑就像切萝卜一般砍进那人脖子,“咯”就带着血从脖子的另一侧出来。骑手的头颅应声落地,无头的身躯耷拉在马腹,一腔血洒在雪里,好像谁砸碎了酱坛子。而云梦操弩射击,射中左侧一个敌人的脑袋,化解了这一边的险情。他二人的配合可比张天锋与陈文溙在客栈里的那场战斗靠谱多了。
不过骑手们悉数贴近,接下来用弩就不方便了。沈玉璃左手从马鞍囊里抽出一把弯刀,云梦同时抬起右腿,跨过马首,扒在马儿左身,而后贴着沈玉璃一转,挪到后面,与他背靠背坐好,右手顺势接过弯刀,如此一来,两边皆有防御。
“坐稳了。”沈玉璃策马疾行,与云梦二人挥刃劈杀。
马战当中,除非扑空,否则胜负手只在一合,是生是死全凭实力。修罗马辗转腾挪,背上沈玉璃及云梦一旦出招,必有骑手或死或伤。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原本五十多个前来截杀的骑手就只剩下一半了。剩余的骑手见同伴死伤惨重,心生畏惧,怯战不前。
沈玉璃抓住战机,发起强袭,又阵斩二人,然后举剑指向骑手头领道:“告诉庞知远,这笔账等我回来再跟他算。”他口中的“等我回来”,说白了就是暗示这些人今天是不可能留住他的,这种心理战术往往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敌人,从而达到奇效。沈玉璃考虑到的是坐骑修罗经历这一番激战,已经相当疲惫,再战下去恐有意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设法将这群残敌吓退。
可惜的是那骑手的头领不是平庸之辈,他不但不上套,还鼓舞手下:“绝世高手也不是铁打的,他二人已然疲乏,大伙儿一起上,定能擒住他们!”此外,他不忘以庞社主给出的丰厚奖励以激励众人。
剩下来的骑手们经过这番策动,重又鼓起勇气,朝沈玉璃二人杀来。
白裘袍已经被血染红的云梦依旧用已被冻伤的手紧握弯刀,怒视着来犯之敌。
“主人,即便我死也要帮你脱出险境。”
“你说什么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