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9年三月一日，大风。咸阳-长安铁路线三十七秦里处。

装甲列车向前飞驰，车窗外的景色飞速的向后倒退着。

“所以这场仗你赢了还是输了？”闫峰捧着一杯熬得极浓的姜茶问道。作为病号待遇，姜茶现在已经成了孙铿所搭乘专列上的标准配置。

“当然是大败亏输。”孙铿面带不豫之色，无奈的摇了摇头。“还好我及时刹车，否则对于我们的同盟来说，将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闫峰同情道：“还好我没有找老婆，以后如果要找的话，绝对不去找这样强势的老婆。”

“还好你悬崖勒马。”林光一道：“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为你收场。”

“事情总算过去了。接下来该回长安去让情报部的诸公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事业。”孙铿道：“闫峰，你负责在咸阳这边跟进飞羽书院的事情。尽快让庄成倒台，把萧十三扶植起来，完成我们的布局。”

“明白。”闫峰沉稳的点头道。

“统帅部情报系统的整合我会加紧时间进行，争取在芒种节前完成第一轮整顿。到时候说不定会血雨腥风一阵子。”孙铿淡淡道：“特勤部一定要在那之前解决咸阳的问题，过来全力配合我行动。”

“没有问题。”闫峰沉吟了几秒钟，探询道：“还有一桩事，我觉得非得问问林长官的意见。”

“又有我什么事情？”林光一疑惑道。

“确切的说，是令妹的问题。”闫峰沉声道：“特勤部已经审讯完毕，确定令妹与多桩针对帝国的事件有着直接联系。按照帝国的刑律，应被处以极刑。您看……”

车厢里的轻松气氛猛然沉郁了下来，孙铿微微皱眉，有些责怪的注视了闫峰一眼。闫峰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林光一的眼睛。

林光一却是无动于衷，他淡淡笑道：“我没有意见，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好了。”

“真心话？”闫峰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真心话。”林光一道：“她求仁得仁，求果得果。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是你的亲妹妹啊！”闫峰反而面露不忍之色，轻声劝道。

“我认为最麻烦的事情应该交给最不怕麻烦的人来解决。”林光一轻笑，将目光投在孙铿的身上。

“我尊重你的意见。”孙铿歪了歪头道。

“如果你忍心看我孤苦伶仃，满怀悔意的老去，那么处决她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林光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杀与不杀其实不在我，而在于你。”他深深望了孙铿一眼，轻轻关上了房门。

“安排一次我与林玲玲的会面。”孙铿沉声道：“见了面以后我再做决定。”

闫峰轻轻呼出一口气，干脆的点头道：“好！”

两天后，长安。特勤部。

林玲玲被两名女兵押解着走出了囚室，走进一间改装过的审讯室。中间隔着一道铁栅栏，透过另一面射来的强光，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坐在审讯台后面的男人。

“我就知道那个胆小鬼不敢来见我。”林玲玲轻蔑的咕哝了一句，然后被紧紧的绑在铸铁的审讯椅上。“给我来个痛快的吧，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你们兄妹还真有意思。一个喊打喊杀，一个要死要活。”孙铿沉声道：“林玲玲，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韩康、何囡的帐都要算到你的头上，萧若的死，蜀郡十余万殉难的军民，这一笔笔饱蘸着血泪的帐，也都要算到你的头上。我宁肯林光一伤心，也要杀了你。这一点，几乎无可更改。”

“那还浪费彼此的时间干嘛？”林玲玲冷笑道：“莫非你也和嬴庸一样，对我的身体比较感兴趣？”

“你说得很对。”孙铿面色沉静的道：“我的确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根据萧冰的回忆，我反反复复的思考了很久，认为你绝无可能在那种情况下生还。你是如何活下来的？这让我感到迷惑。”

“那……你想怎么验证？”林玲玲轻咬着嘴唇，媚眼如丝。“我可以为你敞开心扉，敞开我身上所有的秘密。只要你为我打开这扇铁门，我就是你的。”

“你很善于使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来换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但是这一招很显然在我这里并不管用。”孙铿的目光依然清明，他丝毫不为所动。“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会如何验证。你会在蜀郡的三萧祠前被处以极刑，然后你的尸体会交给仵作进行解剖。具体的情况就不用我一一道来了吧？相信我，那绝对是一场美妙的旅行。”

“你——”林玲玲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沉默了几秒钟，“如果你真的想杀我，就不会过来跟我蘑菇这些事情。说罢，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唯一的条件是活下去。只要让我活下去，我会让你感到这笔买卖是值得的。”

孙铿知道，自己的恐吓已经几乎让这个女人屈服了。他双手支起下巴，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比如，你究竟是受谁的指挥？这样吧，一个问题换你多活一个月。你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能交待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好买卖。”林玲玲点头表示允可。“我现在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在组织内拥有最高的权限，并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还想问问题，那么一个月以后再来。到时候，我会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

“好聪明的女人，好狡猾的狐狸。”孙铿由衷赞叹了一句。

“如果你能招揽我为你效力，你会得到更多。”

孙铿的脸色倏地冷漠了下来，他站起身朝外走去。“对不起，没兴趣。”

“呵。那就可惜了。”林玲玲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摇头喟叹了一句，驯服的被女看守带离了审讯室。

回到了地面上之后，闫峰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窗外阳光明媚，春天的脚步已经开始走进这座古老的城市。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闫峰一看见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也许是个好的开始，也许只是浪费时间。”孙铿皱眉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撬开了她的嘴巴。一个月以后我会再来。”

“那……对外我们该如何说？他们都知道我们抓住了小公子。”

“随便找个女死囚顶替了就是。”孙铿轻描淡写道：“手尾做的干净一些，不要露了马脚。”

“这你就放心吧。”闫峰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笑道：“反正今天已经晚了，不如就在特勤部吃了午饭再走？特勤部里请的厨子可是庞大师傅的关门弟子。”

“还是不了。”孙铿摇头道：“王素已经等了我许久的时间，能够早一天控制统帅部，我们就能早一天腾出手来把嬴庸给收拾了。”

“那就祝你好运。”闫峰也没有强留，站在门口相送道。

“我运气好的话，那有些人就一定要倒霉了。”孙铿道：“让你找的那些黑材料找到了没有？这次回去，说不定要用上的。”

“找到了，都给了谷雨侍从官。”闫峰莫名微笑道：“保证让他们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那我就放心了。”孙铿淡淡回答，快步走向特勤部大门。在门前的小广场上，一辆蒸汽车正等着他的到来。

一个小时后，统帅部大楼。

重新回到暌违一个月之久的统帅部，孙铿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的办公室的门到底朝哪边开。幸好他的僚属们没忘记，一行人脚步匆匆走进空军部的办公区域时，却意外的遇上了一群不苟言笑的军官。

申博看见孙铿，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堆起笑容，指着孙铿道：“总长已经回来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跟他谈。”

孙铿有些疑惑，审视着这群不速之客。他没有吭声，而是等着他们主动自我介绍。

为首的一个军官走上前来，漫不经心的向孙铿敬了一礼。“总长阁下，我们隶属统帅部情报总部麾下特别调查科。卑职向春南，向您致敬。”

“你好。”孙铿冷淡的道：“有何贵干？”

“卑职接到热心市民的举报，言说贵部伞兵部队机要军官齐武热衷赌博，特意过来调查核实。”

孙铿一看到这个军官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满满的恶意。他毫不假以辞色，冷道：“什么时候情报总部有了来我的地盘耀武扬威的勇气？马上离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难道孙总长要打杀了我不成？”向春南却是不吃孙铿这套，不以为意道：“这里可不是安宁堡，也不是未央宫。”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在孙铿耳边道：“您可以把女皇陛下压在身子下面显示男人的雄伟，但在这儿，您的能力毫无用处。”

孙铿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向春南热烘烘散发着臭气的嘴。

林光一探身上前，一把揪住这位大胆冒犯的军官，将他顶在了办公桌上。

向春南高高举起双手，脸上却带着让人牙痒的讥讽笑容。他歪着头，用嘲弄的目光望着孙铿。“我说错了吗？尊敬的亲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