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以宁在姚公馆还是有耳目的,后厨的厨娘岳氏曾是他便宜的岳母。他曾与岳氏的女儿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岳氏也是善于钻营的女人,于是央求孙以宁给自己找一个营生。孙以宁顺手就把人推荐给了姚公馆的后厨。
岳氏感念孙以宁的恩德,之前一直都对孙以宁有求必应。把姚真真的行踪巨细无靡的告知,由此深得孙以宁的信任。原本以为蜀州经此一难,岳氏定然难以幸免。
孙以宁也没有抱多大的心思,只想着找个机会过来,随便打听几句然后回去交差。木门打开之后竟然叫他看见了岳氏那张苍老的脸,两人都是一怔,还是岳氏反应快些,一把将他拉进小门中,推到一个小黑屋里。
“以宁少爷,你疯了!”岳氏惊慌失措的道:“满大街都在追捕你,您怎么会到这儿来!”
孙以宁知道自己之前喂她的银子应该还在起着作用,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没事,别怕。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岳氏听闻他如此说,感激道:“小人贱命一条,又怎劳以宁公子牵挂?今天公馆有贵客,真真小姐正在接待。那边你还是不要过去了,改日再来可好?”
孙以宁心道:我等得就是那个贵客。嘴里可不敢这么说,嘿嘿干笑了几声道:“麻烦你去打探一下,看看那位贵客什么时候离开。我到时候再来找真真小姐。”
“这倒不难。”岳氏明显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我这就去帮你问问,这些日子来你不知去了哪里,真真小姐倒是一直牵挂你呢。”
“哎——一言难尽。”孙以宁不欲与她多说,只是催着她去探问。岳氏告了声罪,将孙以宁关进黑屋里,出了后厨就径直走到姚真真所在的花厅之中。
孙以宁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自己的打算早已经落到姚真真的眼里。这里是特勤部在蜀郡的情报中枢,怎么会让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在后厨站稳脚跟?
就在他把岳氏安排进后厨的第二天,姚真真就亲自主导了对岳氏的策反。岳氏也就顺理成章的弃暗投明,成为了姚公馆中的一名双面谍。
岳氏一面领着特勤部发给的薪水,一面又拿着孙以宁的好处。赚的盆满钵满,这就是孙以宁不知道的事情了。
看见岳氏进了花厅,姚真真面色一喜,凝眉笑道:“以宁公子那个草包果然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现在要抓他么?他可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
孙铿缓缓抿着香茗,毫不在意的微笑道:“抓他不难,难得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队并没有出现。除恶务尽,要是有漏网之鱼,我担心你这里会有危险。”
“您能够想到我还真是让我意外呢。”姚真真掩着檀口轻声娇笑,“就依您的意思好了。”说罢她朝岳氏招了招手,换了一副表情跟岳氏交待了几句。然后走回到孙铿的身边。
“孙以宁打探你何时离开,我让岳氏回去告诉他,你今天晚上不会走。想必那位草包公子必定怒火攻心,连夜带人就会杀上门来。毕竟是我的主场,进来了就不要想着逃走的事情了。”
“他要是有胆子上门也省得我去到处找他。”孙铿浑不在意道:“把这些人处理掉之后,我就要走了。据说深渊那边有很多女人中意的小礼品,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么?”
“我的要求不高,跟女皇陛下同款就行了。”姚真真摇着扇子轻笑,神情间尽是调侃之意。
孙铿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这些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他有些后悔自己过于轻佻,以至于无故招惹上这朵带刺的鲜花了。事情是自己找的,他也只有接着。
“没问题。不过羽衣要的可是一百多本书籍,你确定同样也来一份?”
“为什么不呢?”姚真真道:“我的房间里的书架上正缺少一些用来装点门面的书籍。深渊的书也是书,拿来标上楚王殿下亲赠。我的那些恩客见了,岂不是多了一点情调?”
孙铿被她说得无语,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也怪自己开始时得罪得她太狠,谁知道时势易转,姚真真此时已经是孙铿手中不可或缺的一枚重要棋子。他有求于她,自然要忍受对方的拿捏。
但被拿捏的狠了,就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反唇相讥,于是话题便开始转向不可预知的方向。
“外界哄传你是我的秘密情人,今日之后,这口铁锅你更要背得结结实实。”孙铿微笑道:“以后就没有什么恩客不恩客的了,姚公馆这里要正式加派卫队。让外界好好了解一下我是如何护短的一个人。”
“我若真是你的情人,自然求之不得。”姚真真笑得苦涩,“可惜我不是。就算你情我愿,以孙院长之高洁,怎么能容忍我这种残花败柳成为你床上的玩伴?”
“不要以为你的伎俩我不清楚。”孙铿玩味道:“曼陀罗可不仅仅只有白小神医会用,在你这里也畅销的很。”
“你知道的挺多,可惜还是没用。”姚真真轻蔑一笑,“那些臭男人我瞧不上眼,自然会用些手段。但你以为我的身体是清白的,就大错特错了。这是一具充满了罪恶和肮脏的躯体,她早一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对自我的一种救赎,对自我的一种解脱。”她轻轻点着孙铿的额头,“我不会和你上床,放心好了。”
孙铿被她身上那股浓烈的迷迭香味熏得一晕,侧开头笑道:“反应何必如此激烈?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
“不。我们是仇人。”姚真真望着他,媚眼如丝。“你别忘了我的祖父,我的弟弟都死在了你的手里。虽然我感谢你,替我除掉了那两只禽兽。但身为姚家子弟,血亲之仇,必以血相报之。”
孙铿微微叹气,他和姚真真之间最是绕不开的便是她家的血海深仇。他担心那化不开,可是如何能化解的开?收敛了心神,正色道:“你祖父与你弟弟,都是咎由自取。我只不过是防守反击。”
“我没说用你的血。”姚真真白了他一眼,嗔道:“不说这个了。今夜本小姐的闺房就让给亲王殿下您了。做个好梦。”
说完,摇着扇子婷婷袅袅的出门而去,把孙铿一人晾在房间之中。孙铿苦笑,姚真真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死志让他揪心,看来林光一说得对:愈往前走,能与他并肩前进的人就越少。
他希望他们能得到好的未来,然而越是这样努力,最终得到的结果却事与愿违。
“别死。”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和衣躺在松软顺滑的床铺上。
……
夜已深,李伊斯和方之言在孙以宁的带领下步步逼近姚公馆的后门。后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孙以宁上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朝李伊斯招了招手。没有想到,李伊斯却是不为所动。他懒洋洋的倚着墙壁,“你先进去探路,我们随后就赶到。”
“李伊斯,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老子是曾经出过错,但错一次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信我你就来,不信我他妈咱们一拍两散!”说完,赌气也不走了,抱着膀子蹲在门前,两人恶狠狠的对视着。
李伊斯闭目沉思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再信你一次。你这货倒霉了那么久,也该转运了!”
“伊斯大人……”方之言总觉得有些忐忑,上前劝阻道。
“不必担忧。”李伊斯摆手,“敌人防御空虚,而且据我所知,卫队中的最强几人都没有在。正好可以投机取巧打他个猝不及防。”
方之言将信将疑,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道理,只得信了。他朝身后紧紧跟着的小队招了招手——被孙铿的卫队打击过一次之后,他们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和所有的装备,这十几人已经是最后的力量。
后门虚掩着,孙以宁轻而易举的就把它推开了。十几人鱼贯进入姚公馆,果然发现一切都和孙以宁回报的一样,防御空虚,一个人都没有。
李伊斯松了一口气,朝着还亮着灯的房间一指。姚公馆他多次来过,知道那个房间就是姚真真的闺房。如果孙铿在那里过夜,势必要住在这里。
他已经想好了看到帝婿的第一句话。而此时,方之言带着杀气腾腾的士兵一脚踢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李伊斯和孙以宁并肩冲了进去。然后看到了粉红大床上坐着的孙铿。
孙铿似乎刚刚从假寐中醒觉过来,他环视着房间中的不速之客,微微蹙眉道:“轻点,不要把人都吵醒了。”
“孙铿!你也有今天?”孙以宁尖声笑道:“洗干净脖子受死吧!”
孙铿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回头看看外面有什么?”
李伊斯后背一凉,应声转头望去。只见天井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队身穿彩绿军服的士兵,为首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男子正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
“中计了!”他怒吼了一声,拔出长剑朝着孙铿飞扑过去。擒贼先擒王,抓住孙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身形才刚刚跃起,阴影中就闪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他拦住了李伊斯,只是错手一格,便打掉了对方的武器。紧接着在他的腰眼上一踹,李伊斯便如同石头一般坠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