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郡君绝对不会投降的，绝对不会！”大蛮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急促的喘着粗气。听见一机卫的士兵们议论，忍不住为萧若辩解了一句。

“看来郡君的民望很高嘛。”金辉打趣道：“说说看，他为什么不会投降。”

大蛮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更是激动，泪花子都飞溅出来。

“为了掩护老百姓撤离，他主动留下来断后。这样的人怎么会投降？”大蛮嚷嚷着，怒视着几个多嘴的士兵。

金辉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瞪了那几个爱嚼舌头的士兵一眼，却是无可奈何。

“我告诉你答案。”齐武走过来，阴着脸道：“命令上只是说他们有可能投降，而不是已经确认。如果没有投降那自然更好。我也深信我们帝国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好样的。萧若不过只是当了你半年的地方官，他在咸阳可是呆了两年多时间。我父亲回来以后，宅院都是他派人一手置办的。以我的观感来说，萧郡君绝对是个好人。但是……”他抿了抿嘴唇，“投降这种事，不是因为他是好人或者坏人来决定的。我说的就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

开导完了大蛮，齐武又走到几个士兵们面前。沉声喝道：“我不知道我手下的士兵居然还有这样不职业的行为。谁让你们擅自谈论军事命令的？尤其是在平民面前！军事保密条例都当做了耳旁风是吗！”

这几句斥责非常严厉，几个士兵面面相觑，都缩着脑袋不敢吱声。齐武面色一缓，口气也随之缓和了些。“这件事情到我这里就算了，我给你们记着。不要有下次！准备准备，我们马上出发！”

他一声令下，没人敢反对什么。士兵们立时作鸟兽散，各自去做准备不提。

金辉撇了撇嘴，果然还是玩那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把戏。不过对方是主官，他才懒得管这帮倒霉的士兵们会被如何处置呢。当然，若是齐武趁机处置过重了的话，他说不得还要替士兵们出头。替长官查遗补缺，替士兵们维持和长官的关系，就是他们这些副手们的职责。

齐武把士兵们都打发走了，嘿嘿笑了两声走回到金辉面前。轻轻拍着朋友的手臂，“学着点。别老是搞身先士卒那一套。搞多了会有审美疲劳的。”

金辉给了他一记白眼，嘲弄道：“有个卫将级的老婆就是和我们这帮子白身不一样。这次任务回去你就该升职了吧，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说什么呢你！”齐武哼了一声，“先活着回去再说吧。”

金辉却笑不出来，齐武很是反常的没有跟他斗嘴，从侧面说明这个任务可能非常棘手。他悄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更加冷静一些。尽管他已经不是个新手菜鸟，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老子还没结婚，老子一定要活下去！”金辉喃喃着，呼吸频率平缓下来。“老子肯定能活下去！”

“全体准备，枪——上肩！”

远处传来齐武中气十足的吼声，“战斗队形，出发！”

从岩石上跳下来时，金辉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紧了紧腰间的皮带，挺直了胸注视着一个个士兵从他面前经过。第三中队经过短暂停留后，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

秦历718年二月四日，阴。剑门关以东三十五秦里。

交通艇降落到地面上，舱门打开，吕琛探出头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狐九重那窈窕的背影。

这位姑奶奶怎么会来？他思索了几秒钟后立刻便醒悟过来。这是孙铿院长最为关注的行动，自然要把手里最好的牌都打出来。而他手里最好的牌，大概就是这位手底下统帅的那支特侦十一了。

虽然这女子的军阶没有自己高，但吕琛对她的底细可是了解的很。言语行动上都很恭敬——是的，恭敬。

“你好，狐教官。”吕琛不等对方开口，便抢先问候道。

“你好。”狐九重转过身来，侧着头望了他一眼。两人曾经见过面，那时候飞艇还是新锐武器。吕琛作为资深艇长带着特侦十一前往九号城去执行过敌后潜入的任务。不过之后双方的交集就不是那么频繁了。

一则因为吕琛的地位日高，渐渐从一线退居到幕后，鲜有执行前线作战任务的机会；再则也是因为特侦十一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运输艇队，既与各个军种的关系疏远，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联系。

“这次主要是来商议一下我们攻击发起的时间。”吕琛道：“鉴于事态急遽恶化，我接到了来自院长的命令，他希望将轰炸时间提前一天，不等第三卫入蜀，单靠一机卫来完成军事占领行动是不切实际的。所以，我们希望您能率部加入行动。”

“特侦十一有重要任务在身，所以你的请求被驳回。”狐九重神色淡然，平静的回绝了吕琛的请求。

吕琛心中微微失落，他早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但还是不死心。没有办法，尽管空军部的规模比特侦十一大，明面上的等级也要比特侦十一高。但双方都是同等级的战略单位，甚至空军部比特侦十一的地位还要稍低一些。也就是说，吕琛没有权限命令狐九重，但狐九重却可以不受限制的要求空军部对她的行动进行配合。

“是。明白了。”吕琛难掩自己的失望。“那么我们只能冒险在无地面指引的情况下发起攻击……”

“等等！”狐九重打断了他的陈述，“虽然无法全员出击帮你的忙，但是我这边需要看护的目标已经很小了。所以我特许派出身边的两个分队配合你完成地面指引任务。希望你能够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原以为自己将会无功而返，没有想到却是绝处逢生。吕琛顿时喜出望外，虽然得不到全部支持，但有这两个小队来支援，也比没有强太多了。

狐九重这样下达了决定，但她的下属却不怎么乐意了。“队正，梁大珠可还在林州没回来。您再把我们派出去，就剩下你自己了。能行？”夏八方担忧道。

“无妨。”狐九重冷然道：“根据特勤部的回报，她们已经全部住在了燕府并没有分散。本身我们需要保护的目标也是一个警惕性很高的人物，我一个人去足够了。倒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们的安危就不劳您牵挂了。”林摘星大喇喇道：“我可是听说那个燕半城泼辣的很，当初都差点把咱们院长给砍了。队正您可要小心再小心啊。”

“我会注意的。”狐九重轻笑，朝吕琛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转身离去。只剩下吕琛三人面面相觑。

两个小时后。剑门关东城区，燕府附近。

城市中一片混乱的景象，前线依然在进行着激烈的防御战，不时有浑身浴血的伤员被抬到后方来。满脸惊惶的平民瑟缩在墙角，木讷的看着军人、预备兵和民壮在城市里四处奔忙。

狐九重从他们面前经过，一袭白裙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仿佛一片狼藉中的一方净土，满目疮痍中的一朵俏丽的白花。女子的气息经过他们，慌乱的人们便感觉到内心的安宁。

突然出现的她与这紧张的快要炸裂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完美的融洽在一起。他们舍不得她离开，目光紧紧跟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一队巡逻的士兵拦住了狐九重，为首军官礼貌的请她出示证件，而其他士兵端起了枪，警惕的戒备。

狐九重笑了笑，然后掏出一个黑皮本子。军官接过，顿时肃然起敬。他举手敬礼，然后侧身放行。

女子点头朝他致意，穿过警戒线，来到燕府围墙外。难民少了很多，在这里停留的更多的是伤兵和抬着担架往返穿梭不停的战场救护队。狐九重站在角落里打量了一番，才发觉这原来已经是一个设在前线与后方之间的临时救护站。

也不知道医师在哪儿。她暗暗的想着。保护目标周围有这么多附带目标，需要赶快转移才是。她用专业的眼光品评着负责把救护站设在此处的长官。“真是个蠢货！”

她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听见身后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住了她。“阿姨，请您帮帮忙！”

她闻声回头，看见一个身穿小棉袄，脚蹬虎头鞋的小男孩儿站在台阶上，双手费力的抱着一只半满的水桶。水桶里的水洒掉了一半，小男孩也累得满头大汗，看上去马上就要摔倒了的样子。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帮他把水桶提在手里，伸出手指轻轻点着小男孩的眉心。

“要叫姐姐……”她微微蹙着眉，思索了几秒钟。“不，还是叫阿姨吧。”

“欸、好。”小男孩喘了几口气，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指着远处一个背影道：“能帮我一起把水抬过去吗？”

“乐意为您效劳。”狐九重笑着答应道。说着一手牵着小男孩的手，一手提着水桶径直走到那个背影的身后。

忙碌中早已经把碍事的面纱丢在一旁了，披肩的白发挽起来扎成一个简便的马尾巴。她高高捋起袖子，露出藕白的手臂。听见脚步声传来，也顾不得感谢好心帮忙的人，甩手将沾满了血渍的纱布投入桶中，弯下腰费力的搓洗。

受伤的士兵很年轻，似乎从来都没被这样娇滴滴的女子侍候过，羞得满脸通红。他浑身上下除了伤，还有难闻的气味。但她没在意，只是一心一意的擦洗着他的身体，直到士兵裸露在外的皮肤恢复到本来的颜色。纱布再次变得脏污，她俯下身，刚把纱布投进水里。经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

“让我来吧。”狐九重捉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的将纱布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