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耷拉下了脑袋。
其余几个学生亦是握着手里的馍馍，一言不发。
“任何国家，任何朝代，底层民众都是最重要的基石！你们要去了解他们，去观察他们的生活，倾听他们的声音。”
徐风雷厉声道，
“如果有一天，坐在庙堂上的帝王彻底的脱离了民众，自以为成了高高在上的天神，那么，他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为师要你们用肉片去换馍馍，让你们亲口品尝百姓们的吃食，不是为了折腾你们，甚至连磨砺都算不上！只是让你们体验，体验一下而已！”
“嚼完这一个馍，你们才不会把民众当成一个词汇，一个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和你我一样的人！他们也活在这片土地上，每天吃着此物度日！当你们将来享受权力，享受锦衣玉食的时候，能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能够有那么一丝丝的为民着想，为师今天这一课，便算是没白上了。”
说完这番话，他狠狠的啃了一口手中的馍馍，嘴里传来卡擦卡擦的声音。
而这一次，众学生不再叫苦不迭。
“师父，孩儿明白了。”
李恪抬头望着徐风雷，认真道，
“但孩儿现在真的吃不下了，能不能回去再吃？孩儿保证，一定将这个馍馍吃完！”
他捏着手中那个硬物，神色坚定。
“男子汉的承诺？”徐风雷问道。
“嗯！”
李恪郑重的道，
“男子汉的承诺！”
徐风雷一笑。
“好，那便允许你带回去，将它吃完！”
他的目的不是强迫孩子们吃下这个又硬又难吃的馍馍，而是要他们通过此物，能真正了解到老百姓的生活状态，让他们知道双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他们，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完全没有这样的认知，必须要帮他们建立。
“承乾，青雀。”
长孙无垢轻轻推了推两个儿子一下，低声道，
“承诺呀。”
人家李恪都抢在前头表态了，自家两个嫡出的儿子，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承乾身为太子，理当比李恪优秀才是！
“师……师父！”
李承乾被母亲这么一推，也是马上反应了过来，连道，
“孩儿也回去分三餐将它吃完，体会民生之艰！这也是男子汉的承诺！”
李泰亦是表态道：
“孩儿也一样，承诺！”
三个男娃都给出了承诺，让李丽质也是跟着起哄道：
“孩儿也回去吃完，男子汉的承诺！”
“哈哈哈……”众人闻言皆是大笑，被这孩子的天真给逗乐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可不是男子汉。”
徐风雷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不过，几个孩子里，就属你啃的最认真，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你呀，不用当男子汉，就已经比他们优秀了！巾帼不让须眉嘛！”
“嗯！丽质就是坠优秀的！”李丽质两眼亮晶晶的，理直气壮的应了一声。
众弟子；“……”
好家伙，这回算是被小妹彻底比下去了！
这边的动静，引得众大臣皆是渡溪而来。
李世民抬脚上前，举着手中的馍馍问道：
“老伯，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老农得了肉片，整个人都热情了几分，他嚼着馍，乐呵呵的摇头道：
“哪里能顿顿吃这个啊？那不得美死啦？”
“也就是割麦子的时候，咱才有这好东西吃，它管饱，几个下肚，能做一下午的活儿！”
卡擦卡擦。
李世民将那馍馍也在嘴里不断的嚼着，忍不住问道：
“可这玩意儿……实在是没什么滋味儿啊！”
别说是孩子们，连他都没有勇气吃下这一整个馍……
“害，滋味儿？这咸滋滋的，不挺好吃的吗？”
老农神色讶异，摆手道，
“咱农村老头子，能吃口饱饭就算不错了，别说是馍，当年闹饥荒，老头子连树皮都啃过，泥土都吃过！那玩意儿吃下去，拉都拉不出来！”
“过过那样的日子，如今手里有馍，麦子丰收，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事儿？”
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已经幸福到了极致。
李世民捏了捏手中的半个馍馍，心里头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朕自诩明君，却连百姓的日子到底过成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他轻声喃喃道，
“这算哪门子明君呐？简直是昏君、暗君……”
正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陛下，叫花鸡好了，刚出炉的叫花鸡，喷香着呢！”
“还有鸡蛋，您尝尝？”
随行太监屁颠屁颠，献宝似的将美食递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可此时的李世民，却已经没有品尝美味的心情了。
“你去。”
他吩咐道，
“把所有的肉食、点心，全都去问农人们换馍，把他们的馍馍全换过来！”
太监一愣。
“啊？这……”他有有些手足无措。
“叫你去你就去，没听到朕说话吗？！”李世民不悦的道。
“……是，是！”
太监见皇帝加重了语气，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转头跑回了营地，领着几个侍卫，将那五只剩下的烤羊，还有一堆叫花鸡以及焖熟的鸡蛋拎起，朝着不远处麦田里的庄稼汉子们走去。
汉子们本还有些不明所以，得知对方的来意之后，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的热烈！
一时间，麦田里成了热闹的自由市场，农人们奔走相告——
快来啊！城里来的大傻子们，用肉换馍啦！
……
半晌过后。
所有肉食糕点都已经散给了农夫，而李世民的面前的馍馍，已然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令人咂舌的是，这些馍馍颜色竟然各不相同，多数是泛黄泛白的，可也有发黑发青的，甚至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颜色……
“朕用午膳，换了这堆吃食。”
李世民看向众臣，澹然道，
“今天，就让百姓们尝尝咱的东西，咱们也尝尝百姓的东西。来个互换！”
“诸位，请吧，一人一个，不要多拿了。”
众大臣：“……”
这些玩意儿，看着实在是很难有食欲啊！
谁特么会多拿？！
见众臣犹豫，李世民神色波澜不惊，缓缓道：
“每个人都必须吃，若是不吃，朕亲自喂你。”
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