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上传回的画面里，旋涡的规模不断扩大。

很快，它的直径超过了300米，超过了以往观测到的所有海上旋涡。

这几乎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旋涡内部的海水十分湍急，倾斜角度很大，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漏斗状的大洋深渊。

莫林控制“奥术哨兵”稍稍升高，以便能拍摄下旋涡全景，然而两位海军上校却不同意这么做。

“别升高！降低一些！降到旋涡内部去！”

莫林稍显疑惑地看向卢卡斯，后者点了下头。

好吧，正巧我也有些好奇……

“奥术哨兵”开启夜视模式，向下俯冲，进入旋涡内部。周围倾斜的水墙高速旋转，似乎随时可能倾倒，压迫感和窒息感极其强烈，就连看台上的同学们也变得呼吸沉重。

此时，旋涡的规模还在继续扩大。

“水下面有东西！”

看台上发出一声惊呼。

“那里！往那里看！”巴勒姆上校也跑到幕布前指手画脚。

旋涡底部逐渐浮现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它呈巨型灯塔状，结构复杂，表面的墙壁和立柱上附着了大量的珊瑚、贝类和藤壶，形态诡异而扭曲。

宫殿的顶端距离海平面至少有300米，由于大部分依旧位于水面下，总体规模难以估测。

暗红色的光芒从宫殿窗口里透射出来，相同的红光也出现在旋涡水墙之后，隐隐映照出一些条状的、摆动着的阴影，说不清那是海底生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能再深入一些吗？进入到神殿内部！”

莫林虽然本就怎么打算，但这时，他突然产生出了一种认知。

巴勒姆上校和胡德上校，对于眼前出现的事物早有预估。

他们早就知道“深海”学派所标识出的坐标点下，存在一座巨大的海底宫殿。

旋涡的旋转速度逐渐超出常理，带动着水墙内侧的空气一同运动，在旋涡内部掀起了剧烈的暴风，无数水滴弥漫成雾，导致能见度极低。

莫林艰难地在暴风中操控法术，向着前方的朦胧红光前进。

进入宫殿内部后，能见度总算有所提升，奇怪的是，那红光却沿着幽深的走廊向建筑物深处隐退，如同拥有生命。

他刚想跟上去，幕布画面毫无征兆地产生扭曲，一些骇人的模湖影像随之出现。

盘绕的粗壮触手、粘膜下蠕动的滑腻灰肉，以及黑暗中出现的裸露眼球……

来自思维领域的诡异力量，正在侵蚀、污染着“奥术哨兵”法术。

“天啊那是什么，眼睛吗？”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莫林便毫不犹豫地切断了法术，以防止被这股力量反向定位，甚至反噬。

已经与“深海”学派打过两次交道的他，很快理解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

幕布顿时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两位上校有些不满地转过头来，“为什么看不到画面了？”

“法术受到了干扰。”莫林解释道。

“干扰？干扰！哈！我更倾向于认为，是你出于某种目的，故意中断了施法！你为什么这么做！？”

巴勒姆上校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卢卡斯从旁拦下了他。

“上校，朱利安先生没有任何理由那么做。”

“那是你事先指示的？”

“怎么可能……同盟也想搞清楚‘深海’学派的图谋，想要知道目标海域到底有些什么。”

胡德上校走上前来，从后面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耳语了几句，后者不再说话。

“你们也都看到了，那片海域非常危险。”卢卡斯换上较为严肃的表情，“总之我希望皇家海军能与法术安全调查局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共同发布禁航通告。”

“然后呢，爱德华兹先生？假装这个问题不存在吗？”胡德上校提高调门。

“在进行进一步侦查前，首先确保没人会误入其中。”

“您是说，在法师们调查清楚之前？”

“可以这么认为。”

“好吧！”巴勒姆上校朝卢卡斯伸出了手，“那么合作愉快，恭喜你们完成了委托！”

敷衍地与卢卡斯握了下手后，他又拿出一张事先签好名字的200镑支票，递给莫林。

“皇家海军会与法术安全调查局达成共识。但我同时也了解法术界对古老遗迹的兴趣，请务必记住，禁航令对任何人都生效，本土舰队也会一同维护海上秩序，我们不想看到任何人，呃，受伤。”

“我们没有进入那座宫殿的打算。”卢卡斯认真答复道，“事实上也根本没有靠近那里的实力，那处旋涡是海船航行的禁区。”

“是的，您能意识到就好。”

得到明确回复后，两位海军上校简单告别，匆匆离开校园。

“好了，演示结束，大家都回去吧。”罗德里克皱着眉从看台上起身，拍拍手朝师生们招呼道。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今晚的氛围有些不对头。

莫林展示的无人机法术足够震撼，所观测到的海上异象也超越事前预想，回想起来宛如梦中情节，难以相信那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然而，海军方面的反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根本没有表现出惊讶，彷佛只是确认道路旁的一栋普通房屋。

“你怎么看？”

卢卡斯来到莫林身边。

“我认为禁航有绝对的必要，卢卡斯先生，那种程度的旋涡可以吞噬一切船只。”

他看着两位上校坐上马车：“此外，我认为您的法术安全调查局有必要暗中对巴勒姆和胡德展开调查，这两个人……应该早就从某些渠道得知了海底宫殿的存在，今晚只是借助我们的力量加以确认。”

“我一点我很赞同。”

卢卡斯指了指脑门：“就算这两位上校脑袋不算聪明，也应该能意识到你今晚展示的法术将给海战带来颠覆性的变革，但他们两个却对法术本身毫无兴趣，反而对那海底遗迹极端好奇。”

莫林解释道：“在那二人眼中，那海底宫殿中的某样东西，意义远远超过我的法术。对了，两位中校今晚会住在城中的酒店里吗？”

卢卡斯摇头：“不，他们今晚就会登上‘长戟’号轻巡洋舰，动身返回。”

“是吗……”

莫林本想使用“剜梦者”匕首，以入梦手段找出两位上校那极度可疑的消息来源，现在看来并没有条件实现。

“那，就麻烦爱德华兹先生多帮我们的实验室做做宣传吧。”

“没问题！”卢卡斯当场答应，“包括军方在内，绝对会有很多人关注你的‘奥术无人机’法术。另外关于之前的‘反炮兵占卜术’，陆军打算在近期找上你签署专利转让合同，据我所知出价不会低于1000镑！”

…………

一个小时后，白河城港区。

巴勒姆和胡德通过联络小艇登上已经完成暖机，整装待发的“长戟”号，开启门锁走进舰长室内。

一位身穿破旧长袍的中年人坐在写字台边，轻轻合拢手里的书本，看向二人，用相当生硬、彷佛刚刚学会不久的狮心语道：

“你们，已经确认过了？”

“是的。”两人单膝跪下，“请原谅我们，尊敬的先祖阁下！您说的那座宫殿确实存在，我们事先不应该怀疑！”

“没关系。”被称作“先祖”的中年人语调柔和，“只能没能亲眼见到那个莫林·朱利安，让我感到有些可惜。他的情况怎么样？”

“朱利安应该是个挺厉害的施法者，”巴勒姆答道，“但他的那个所谓实验室，根本不值一提，法术院校的课外社团而已。”

“是吗……”中年人若有所思，“别忘了那封信，要吩咐你们的下属，确保送到我的友人手中。”

“已经在送信途中了。”

“好。那就启航吧。潮涌之时，众生皆需灯塔，你们都会得到来自血脉的馈赠。”

皇家海军“长戟”号缓缓离开港口，之后与等候在海湾中的其他4艘战舰汇合，朝着西南偏西的方向进发。

直到此时，舰队中的绝大部分水兵，还仅仅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海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