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样想,但他嘴上肯定不敢多说。
再因为实在想拉住并且利用小南辰王,他面带微笑,低声说道:“我以后若能像皇太叔说得那般,必会让皇太叔尊荣一生。”
周生辰不禁笑了:“本王若说尊荣,却也不必再被赏赐更多。”
刘子行也是笑着说道:“我去了王府,见到那里恢弘壮丽,确乎不凡。但皇太叔所言,我觉得还是有些差缪。譬如,我总是年轻,皇太叔又是人品威望、文采武功卓绝,说不得未来能够摄政呢。”
她说的声音低微,显然是被周生辰的话打动,正在做着美梦实现以后的许诺。
“大胆!”周生辰皱眉断喝一声,“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刘子行眼见他面色冷峻,但并未真的恼怒,也就坦然地配合一下,伏地拜礼请罪。
果然,周生辰再把他拉起来,随后就笑着发出邀请道:“走,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帐外有人大声报道:“宏晓誉将军返回!”
周生辰随即大笑着说道:“我刚要说一起饮酒的事,就来了位好酒伴。”
刘子行听他说得开心,自己也笑嘻嘻地跟上。
周生辰带着谢崇等人出了大帐,见到宏晓誉风尘仆仆地在外静候。
宏晓誉与漼风远去寿阳,参与了对那里的围攻。但又接到将令,只说让漼风一人带兵,与其他将军协同即可。
和漼风相处得融洽,两人更还已经生出情愫,宏晓誉接到命令之后,与他再三嘱咐,才依依惜别返回。
正巧遇到刘子行等人,宏晓誉先是觉得吃惊,再就在周生辰的指示下,与他见了礼。
周生辰这边要在露天与将士们欢饮,刘子行等人只得忍着寒冷陪伴。
那四名大内高手,并不能被邀请参与核心人物的聚饮,都被军司马甘化安排去了远处。
刘子行先去查看了关押着的萧宴,对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萧宴只是不理,仍是盘腿打坐。
随后,周生辰就邀请众人聚在一起。
吃喝当中,宏晓誉忽然想起来,不禁笑着说道:“殿下,我来往千里,听到各地百姓们,都在说这样的一句话。”
“说来听听。”周生辰端起酒碗喝着,随口说道。
宏晓誉笑着说道:“百姓们都在传说,小南辰王是身具美人骨的奇男子!”
周生辰听了只是一笑,军师谢崇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喝了口酒,宏晓誉笑着说道:“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现在师父被这么多人传颂,想必是因为师父一向爱护军民,所以才有美名传扬的。”
周生辰听着并不在意,继续与刘子行碰杯饮酒。刘子行却听得入神,耳朵都竖起来了。
军师谢崇笑了笑,看看周生辰,再对宏晓誉说道:“殿下早就美名远播,这个传说也不必在意。”
他的意思,是要宏晓誉停止说这些话,毕竟有刘子行在场。可宏晓誉却因为执拗,反驳着说道:“百姓们都在说,身具这样美人骨的奇人,就连皇帝也没有呢。”
“住口。”军师谢崇的脸色已经发白,连忙制止道,再用眼神瞥了瞥一边的刘子行。
宏晓誉原本说得正在兴头上,此时也觉得不应该当着外人无忌,连忙停住了话头。
周生辰看看身边的人,再对刘子行笑着说道:“只是百姓们虚赞罢了。太子必不会在意的,是吧?”
刘子行不敢迟疑,立刻放下酒碗,拱手说道:“小南辰王美名远扬,百姓们因为得到恩惠而交口称赞,这是很自然的事。”
他这样说着,但是眼神里有一抹凶残闪过。
周生辰笑了笑,听他继续说道:“依我来看,小南辰王的这个传说,还不止于此呢。”
说罢,他从周生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意思是若小南辰王辅助他夺得大位,定会让其做摄政王。
周生辰只当不知,继续邀请众人饮酒。
饮罢,刘子行喝得酩酊大醉,被内侍搀扶着回去毡帐。
周生辰等人回到大帐之后,军师谢崇忍不住低声埋怨道:“宏将军实在不该当众那样说话。”
宏晓誉脸上通红,自知也是言多语失,看看军师,再看向周生辰,而不敢开口了。
“都是军中豪士,酒后之言,又是百姓们之口得来的。军师不必多虑,也不要再责备宏将军了。”周生辰劝说过后,随即引入了正题。
当他说了要进京勤王的事,帐内几名主要将领立刻撇嘴,纷纷说是“皇帝、太后不信任我王,何必冒险”。
军师谢崇犹豫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殿下,依老臣之见,还是应该听从皇命的。否则,”
“他们又会说本王不从命,甚至要谋反了。”说罢,周生辰自己先笑了。
见他神色轻松,谢崇不禁赞道:“我王真是挥斥方遒,坦然自若。”
“我一直说军师就是本王的萧何,此次又是危险,军师还是留在长安做后勤吧。”周生辰笑道。
“不。”谢崇略加思索,当即答道,“老臣甘愿与小南辰王同生共死!”
他说得康慨,其他将领更是血往上涌,纷纷说着要跟随的话。
“好,那就听本王之令!”周生辰随后正色说道,“因为押解萧宴进京颇要谨慎,所以点齐三万精兵护送!就由凤将军带队!”
宏晓誉还想争抢,却见凤俏已经快步上前领命道:“遵命!”
“甘化将军亲自快马飞报定北王高玉超,请他派精兵两万出到中州城北守护,以防南萧偷袭。”周生辰接着令道。
下了令,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距离南萧千里之遥,哪里用得着这样谨慎。
甘化等人虽然也是懵懂,但还是立刻应诺。
这边整顿部伍,刘子行得到准确答复,满意地先行回去中州。
甘化带人飞驰岱州,禀报了高玉超。
对此也是踟躇,高玉超沉思许久,才有了一点模湖的意识:周生辰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增加本方的威势;其二,就是再次震慑太原郡的金荣,或者就是激怒他。
因为高玉超若要迅速带兵南下,再不想绕远道的话,最便捷的就是借道太原郡。
高玉超为此也是担心,但又想到与周生辰已是生死兄弟,也就咬牙不再顾及许多。
立刻召集了两万精兵,高玉超先派人南下通知金荣,再带兵随即开拔。
果然,金荣接到这个消息后,听说高玉超和周生辰奉了皇命要做军事演习,先就吓得脸上变色,随后就暴跳如雷。
叫嚷着要立刻与周生辰、高玉超开战,但他终究不敢贸然行动。再又心里的恼怒不能开解,却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令他转为开心。
岱州与太原郡接壤的地方,有座名为雍城的城池。其内为皇族中叫做刘长善的人,作为这里的主官。
北陈制度也算是严谨,官与将皆是分开任职,以防止属地发生叛乱。
可金荣却早就了解,那个刘长善绝非善类。趁着现在受到小南辰王和定北王的气,金荣干脆派密使,去怂恿刘长善叛乱,说是自己也会协从。将来若是得到天下,金荣的女儿做得皇后即可。
刘长善原本在皇族中,属于想要奋争却没实力、没能力的状况。现在受到金荣持续地鼓励,他决心为此一战。
可终究定北王高玉超亲率精兵南下,金荣与刘长善也只得暂时忍下羞恼和狂妄,等待更合适的机会到来。
这边定北王南下逼近黄河,甘化却率人赶去了清河郡。
此时的清河郡内,致仕的漼广果然病情加重。别说修史,他真的已经卧病在场了。
漼三娘子和妹妹漼文姬,除了代为处置族中事务之外,就是安心侍奉兄长。
甘化将军的到来,令这几人都是暗自吃惊。漼三娘文君和漼文姬,担心是漼时宜出了什么问题,而漼广想得深沉,觉得应该与朝政相关。
先是拜见了漼三娘和漼文姬,甘化只说奉小南辰王之令,要求见漼广。
“阿兄病在榻上,恐怕不能和将军相见。”漼三娘担心有什么意外的事,会令兄长因为急恼而病情加重。
再又念着女儿,她反问道:“我女时宜,在殿下处可还听命使用?”
她问得客气,甘化不禁笑着施礼答道:“漼姑娘对殿下尽心服侍,殿下对漼姑娘悉心教导。他们师徒二人一直和洽,从未有抵牾发生。”
漼三娘暗自也是发笑:抵牾?师徒二人岂能用这样的词汇?
转而想起周生辰极为关爱漼时宜的情景,她也是亲眼见到几次。此时想起,作为母亲的她,兀自还有些脸红呢。
顿了顿,漼三娘平复了心情,再看向甘化说道:“敢问将军何事,一定要面见我阿兄?”
“我王有令,请三娘子恕在下不敢转托他人之口。”甘化正色致礼说道。
漼三娘子和漼文姬对视一眼,只得走去兄长处通报。
漼广见是如此,只得命人请甘化进来说明。
甘化跟随侍从进入室内,见到漼广果然是一副气息微弱的样子。但有命在身,他也不敢迟误不报。
“请太傅屏退旁人,在下方能说出来意。”甘化施礼说道。
漼广摆摆手,漼三娘子和漼文姬,只得带着一众侍从、仆婢退出。
屋内已然清静,甘化才低声说道:“太子刘子行秘密进入西州大营,请求我王出兵勤王!”
漼广立刻一惊,咳嗽不止。
甘化连忙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不由分说地就喂给了他,再给他端水服下:“太傅不必惊慌,这是我王命我给您随身带来的奇药。”
不说还好,他说了之后,漼广反而又是咳嗽几声,显然是担心被害。
甘化也不解释,漼广随后平复之后,还真觉得气息顺畅许多。
原来,这是周生辰再得到系统的帮助,受奖励得到了这些药物——因为后面还有许多大事,此时漼广若是垂危甚至病去,将不能起到客观辅助周生辰的作用了。
自觉好了很多,漼广点点头以示道谢,再开口说道:“请甘将军继续说吧。”
说了这几个字,自觉精神大好的漼广暗自称赞:小南辰王身在西州,沟通西域万方。果然得到良药,某赖以苟活!
甘化接着说道:“我王已然答允,正在准备以押送萧宴进京的名义,发兵东去。”
漼广默默地点了点头。
时局实在令人气恼、不堪。朝中的大将军刘元和太府卿赵腾,油烟的人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两个肆意妄为,更是随时准备闹翻天的恶贼。
当今皇帝年幼懵懂,被这两人挟持着不敢做主。更或许,皇帝刘徽的性命,会因为那两人权利欲望的无限膨胀,而随时殒命身死。
即如漼广,不就是因为看出来朝政不振,才赶紧以修史为名,熘出国都中州,急着跑回来清河郡避难的嘛。
否则,以漼广希望用荣耀来壮大、保护漼氏族人的心思,怎么会当起缩头乌龟来呢。
现在刘子行暗中倡议,小南辰王立即响应,这是对北陈国政纠偏的最好机会!
又,甘化既然远道而来,定是受了小南辰王的指派,既要治好漼广的病,又要请他出山主持将要大乱再大治的局面了。
想到这里,漼广忍着心里的得意与激动,面色和缓地说道:“小南辰王倾心为国、不惧斧钺,令人钦佩至极。老臣虽然不能出什么力,却还是要称颂殿下。”
甘化随即从怀中掏出周生辰的亲笔信,双手呈交给漼广。
查验了封印,漼广拆开不读则罢,读过之后,他似乎比服了那神奇的药丸还要精神许多。
信中,周生辰尊敬、诚恳地请求他,先以进京朝见为由,尽快赶去中州。
只要他进了中州城,周生辰的大军随后就到。然后,就由刘子行、周生辰分别动手,安定乱局。
最后,漼广仍然会得到太傅之位,享受来自皇帝和朝臣的敬重。
甘化见他只是反复读信,却并不发言,就诧异地问道:“太傅可有其它异议?”
回过神来,漼广微笑着说道:“老臣在盘算着,日后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来称颂殿下再次的定鼎之功!”
甘化立刻松了口气,连忙施礼说道:“殿下与太傅都是一心为国,在下只有敬仰钦佩。”
漼广随即说道:“那就听从殿下的召唤,老臣冒死前往。”说罢,他的手上用力,缓缓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