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她带回家来?”
吴兆容面若冰霜,一指站在沈月然身后的余小莹。
她午后才在公堂上见过小莹,对她有印象,知道她是李家的下人。
大大咧咧的沈日辉这才意识到沈月然身后一直站着一个小姑娘。他探头看了看余小莹,习惯性地附和道,“是啊,这丫头是谁?”
沈月然与吴兆容交手多次,当然知道她会因何事而喜、因何事而怒。而余小莹的到来,自然是属于惹怒她之列。不过这一次,为了小莹,她是铁了心的,反正惹怒这个嫂嫂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她扬起下巴,紧紧握住余小莹的手,道,“小莹家人生病,暂住沈家几晚。”说完,拉着余小莹不由分说地向南室走去。
“家人生病?暂住几晚?”吴兆容不信,伸手一拦,咄咄道,“何人,生了何病?既然生病她为何不在家中照料,要来沈家暂住?暂住几晚是几晚,吃喝睡全在沈家?这丫头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知是奸滑之辈,你对她的底细了解几分?她今天在公堂之上如何对你你全忘了?不行,她不能住在沈家,让她马上走!”
沈月然耳中听着吴兆容对余小莹的恶语,怒火中烧。她冷哼一声,“我倒忘了嫂嫂今个儿在公堂之上是如何指控我这个小姑子的了,言行有异,必有隐情,嫂嫂可是这般搬弄是非?”
吴兆容面色一红,随后又直起脖子道,“我哪有搬弄是非!你自己说说,谁会有那做饼的本事还天天抱着冷馒头啃?要不是文书亲自来解释,谁会相信那酥饼是你做的?我就是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嫂嫂我也是关心你,怕你因为银子生出邪念,走上歪路,才希望县令大人在公堂之上审问清楚。”
“哈哈。”沈月然仰天干笑,“笑话,天大的笑话,想来我沈月然全是白活了,竟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嫂嫂。那么敢问嫂嫂,既然如此关心月儿,为何明知月儿被冤还照样呼呼大睡?既然如此关心月儿,为何首先问的不是月儿如何,而是想着如何赶走小莹?”
吴兆容自知理亏,索性蛮横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正这丫头今晚不能住进沈家。”
沈月然把余小莹往身后一塞,冷面冷声道,“知道是沈家就好!知道是沈家就闭上你姓吴的嘴!”
吴兆容当然无法忍受,破口大骂,“死丫头反了你,我就让你看看沈家是姓沈的当家还是姓吴的当家……”
说着,就要去拉扯余小莹的胳膊。
见吴兆容动怒,沈日辉连忙跳出来劝架。
他一手捂住吴兆容的嘴,一手把她向屋里拖去,“娘子息怒,娘子息怒,月儿刚从衙门回来,先容她压压惊,明个儿早起再说也不迟。”
“爹爹都睡了,万一吵醒了他……”
“只是一个小丫头,睡一晚就睡一晚,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能是夜太深,可能是的确困了,也可能是听进去了沈日辉的话,吴兆容意外地并未坚持,而是一边由着沈日辉把自己拽向里屋,一边骂道,“一个大拖油瓶,还要再带回来一个小拖油瓶,你就是来向沈家讨债的……”
“野丫头,你瞪什么瞪!再瞪瞧我怎么收拾你……”
呯地一声,房门关上。
呼——
沈月然长出一口气,终于安静了。
“姐姐,那个婶婶好凶,会不会欺负小莹?”余小莹可怜巴巴,扬起小脸。
“不会,有姐姐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沈月然坚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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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前一晚睡得晚,次日一早辰时左右沈月然还是醒了。
大大人对她言而有信,她不能虚以委蛇。
说好是两百个酥饼就是两百个酥饼,越快出炉越好。
她洗漱完毕,穿着整齐,看见余小莹还在呼呼大睡。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酣睡一宿,真是个孩子!
她笑着摇了摇头,凑近看了看余小莹的睡颜,出了会儿神,轻轻带上房门离去。
路过北室,她下意识地向内瞥了一眼。
室内光线不好,依稀看见有早起习惯的沈明功正坐在窗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朝北的房间潮湿、阴冷,一年四季见不着阳光,通风透气条件都是极差,别说如沈明功这样需要康复的病人,就是健康的人久居其中也难免染上风湿、气喘、腿脚抽筋之类的病痛——
待忙过这两百个酥饼,和他换换房间。
让他住南室,她和余小莹搬往北室。
她暗自计划着,抬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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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然前脚刚走,吴兆容后脚推开南室的大门。
“野丫头,起来!”她二话不说,掀开盖在余小莹身上的薄单。
这个时候,沈家兄妹俩齐齐外出,沈重去学堂,沈明功又不得动弹,她不趁机赶走野丫头更待何时?她倒要让沈月然看看,这个家究竟是谁说了算。
余小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左看看,右看看,懒懒地问道,“沈姐姐呢?”
“少废话,快起来穿好衣裳!”吴兆容两手掐腰,气势汹汹。
余小莹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凌乱的头发。她用眼角斜睨着吴兆容,眼神中有挑衅,有不屑,就是没有害怕。
“早就知道你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是装的!你骗得过老姑娘,骗不过我吴兆容!”吴兆容啐道,“我早就怀疑你的来路,今个儿一早就去衙门打听,知道了你那炭工爹爹干的好事!你爹爹是个杀人犯,你就是个小骗子!一个骗吃骗喝的小骗子!沈家穷得叮当响,养不起你这位小神仙!你最好赶紧穿衣走人,别脏了沈家的地界!”
余小莹还是不动,镇定自若的神情中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老练。
她似乎对吴兆容说了什么全不在意,只是偏了偏头,打着哈欠,重复之前问过的问题,“我问你,沈姐姐呢?”
“老姑娘被我赶走了,这个家现在我说了算,你也赶紧走!”吴兆容随口应道,一只手伸向余小莹的胳膊。
余小莹直觉地向后一躲,可是马上又转了转眼珠子,由着吴兆容把自己拉下床榻。
她什么也没说,在吴兆容的虎视眈眈下,慢吞吞地拿起外衣套在身上,慢吞吞地穿好鞋子,慢吞吞地理了理两根麻花辫子,又慢吞吞地走出沈家。
直到余小莹的身影不见,吴兆容莫名打了个冷战。
“哼。”她回过神来,冷哼道,“和姑奶奶耍心计,你还嫩点儿!”
赶走了余小莹,她心情大好,绣了两下汴绣,不一会儿,嘴巴又馋了。
她放下花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关紧房门后,取出藏在暗格里的长粒米。
淘尽,加水,上锅,蒸煮,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开水沸腾声,长粒米香四溢开来。
真香——
她咽了咽口水,趁热盛出满满一碗。
刚取出一双筷子,厨房的门被叩响。
“谁?”她心头一惊。
敲门声停止。
听错了?她感到莫名。
不过一秒钟,敲门声又起。
“谁?”她再度发问。
敲门声又止。
不过一秒,敲门声第三次响起。
“要是让我知道是你个死丫头在装神弄鬼,沈家往后别想有好日子过!”她放下碗筷,骂骂咧咧地打开大门。
“啊——”一团红色粉未扑面袭来,她被辣得睁不开眼睛,还来不及放声尖叫,就被一棍子当头打倒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