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瞬间都仿佛静止了。
薄砚缓缓抬眸, 了阮眠一眼。
两人视线交汇一瞬,阮眠就飞快埋下了脑袋。
薄砚也又低下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 又了眼手机屏幕。
搜索框中白底黑字, 正是阮眠之前输入的那行——
做梦梦到同性, 然后石更了, 说明什么?
下面顶在最头上的一条高赞回答——
这还用问?当然是说明你已经弯成一盘蚊香,能驱蚊了兄弟!
薄砚唇角扯了扯, 一键点了退出, 把手机锁屏,之后一步步, 走到了床边。
“你…”
可他才刚起了个话头,阮眠就猛然抬起头,先发制人道:“是…是温棠让我帮他查的!”
薄砚:“……”
小鬼,温棠知道你卖他卖得这么快么?
见薄砚出声了,阮眠还自以为自己小算盘打得很好。
反正糖糖本身就喜欢男生,也对自己的性-向很坦然,以后还可能和韩懿在一起,那他现在小小地,小小地给糖糖扣顶帽子, 也是什么大问题!
成功说服自己, 阮眠竟然还奇迹般地,又直气壮了两分。
薄砚低笑一声, 一字一顿, 重复了一遍:“你是帮温棠查的?”
阮眠敢看薄砚的眼睛,他视线乱飘,含糊点了两下脑袋。
“那挺好, ”薄砚把手机递回给阮眠,长眸微眯了眯,忽然意味不明道,“你说,如果我告诉韩懿的话,他是不是会很开心?”
阮眠:“???”
阮眠现在也顾不得惊叹,韩懿果然是在追糖糖了,他猛然抬起头,瞪着薄砚,努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准,准告诉他!”
薄砚挑了挑眉,一脸无辜反问:“为什么准?”
阮眠手指攥住被沿,耳尖烧得通红,睫毛也跟着轻颤两下,急中生智道:“因为…因为他害羞!”
听见这个回答,薄砚又轻声笑了笑,之后忽然俯下身,直直望进阮眠的眼睛。
片刻后,他抬起手,轻轻捻了一下阮眠红透了的耳垂,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很好说话似的,“好,害羞的话,我就不说了。”
阮眠一顿,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可薄砚竟就真的转开了话题,语气还无比自然,“饿不饿?想吃么?”
阮眠忍住抬手捋了两下头发,莫名有种已经被薄砚透一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起身跳下床,含糊一句:“随…随你!我先去洗漱了!”
因为还要赶回去直播,阮眠和薄砚只吃了简餐,就准备回学校。
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来接他们的,还是那辆被薄砚称为“顺风车”的迈巴赫。
也还是那个头发梳得一丝苟,西装没有一丝褶皱的司机,恭敬替他们拉开了车门。
坐进后座,阮眠转头,幽幽着薄砚,“这就是你所说的,顺风车?”
薄砚神情罕见地露出两分赧然,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才低声道:“你也可以当它是顺风车。”
正过红绿灯,司机听见薄砚这句话,差点儿把油门踩成刹车!
谁家会用迈巴赫当顺风车!
阮眠轻“哼”一声,是很想搭理薄砚。
这人,竟然还骗他!
“抱歉,”薄砚现在认错认得已经分熟练,他坦诚道,“当时没想告诉你,是怕你多想,现在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车。”
阮眠:“!”
大概是之前薄砚提过他的父母,阮眠难得敏锐一次,立刻从这句话中捕捉出了重点——
这是薄砚的车,是薄砚家的车。
一字之差,意义却相去甚远。
这是薄砚自己的车,薄砚的私有物!
薄砚是怎么做到这么有钱的?!
薄砚和他的大老板相比,谁更有钱?
阮眠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薄砚简单一句话,就发散这么多,甚至还发散到了大老板身上。
大概是他沉默的时间久了一点,发顶忽然落下温柔力道,薄砚的嗓音贴在耳边响起,轻得近乎诱哄,“别生我气了,以后这也可以当作你的车,想去哪儿都载你去,好不好?”
他这态度实在太好,阮眠侧头他一眼,小声说:“没…没生气。”
薄砚笑,很想说句“真乖”,但暂时还敢,怕被“真乖”的小酷哥丢下车,于是他最后说出口的是:“愧是酷哥,大气。”
阮眠被这一句夸得顿时心情就好了少,可他犹豫一瞬,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疑问问了出来:“那…那你为什么能这么有钱?”
薄砚会说是他的车,阮眠就直觉,薄砚是靠自己赚的钱买车的。
果然,薄砚只微微顿了一下,就简单道:“我外公去世前给我留了些钱,我做了点投资。”
阮眠:“……”
原来薄砚的外公已经去世了。
那他是该震惊薄砚外公究竟给他留了多少钱,还是该惊叹薄砚这么有投资头脑,现在竟然就已经买得起迈巴赫了?!
半晌,阮眠刻意没去提外公的话,只绷着小脸,拽拽夸了一句:“算你厉害!”
薄砚唇角勾起来,无比自然地接话道:“没你厉害。”
我赚到的钱,都是你的。
回学校的路很长,阮眠昨晚又没睡好,原本现在该很困,甚至可能都直接睡过去了。
可现在,阮眠却毫无睡意,还睁着一双大眼睛。
他脑袋靠在一边窗户上,埋头认真戳手机——
糖糖糖糖,在吗!
温棠这次回得很快:在哦!
阮眠继续噼里啪啦戳屏幕,问得非常直截了当:韩懿是不是在追你!
这次那边回复得稍微迟了两秒:薄砚告诉你的?
阮眠也没否认,还反过来嗔怪温棠:是,谁让你告诉我!
糖糖:因为他还在追,我还没同意,如果在一起了当然会告诉你。
虽然阮眠是真的很直男,但他和温棠也确实足够熟悉,因此还是敏锐捕捉到了,温棠这句话里的意思。
阮眠顿时就把屏幕戳得更用力了:你喜欢他?
糖糖:有好感,在考虑。
阮眠这下是真的惊了,他犹豫两秒,还是发过去一条:
糖糖,你…你能接受和他靠得很近吗?
温棠的过往经历,可避免给他留下了印记。
阮眠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过等到温棠的回复之后,阮眠就松了口气,唇角旋起个小酒窝。
糖糖:比以前好很多,他起来不着调,但其实很有分寸感,我和他相处觉得很舒服。
阮眠放下心来,真心实意道:这样真好!
确认了温棠的情况,阮眠偷偷觑了眼薄砚,内心挣扎一秒钟,又忍住发过去一条——
糖糖,你说,你说如果做梦梦到男生,之后还那什么了,说明我也是弯的吗?
这下温棠估计是惊呆了,直接甩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可薄砚就坐在旁边,听到他手机响还瞥了过来,阮眠吓得立刻点了挂断,飞快敲字——
方便,打字说!
温棠倒也没执着要打语音,只是发了一连串问号,顺便精准狙击——
你梦到谁了?!薄砚??!!
这下轮到阮眠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
温棠这次又回了一连串省略号,之后催促阮眠,让他仔细讲一讲具体情况。
对上温棠,阮眠向来没么隐瞒,因此即便羞耻到了极点,却还是简单讲了当晚的情况,最后还忘补上一句灵魂感叹——
糖糖,可我真的真的觉得,我是个直男啊!
隔着手机屏幕,阮眠到温棠的表情,也就不知道他此时已经一言难尽到了极点。
最后,阮眠只收到了一句话——
一个梦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如果真的确定了,我发你两个钙片。
连左右手都很少用的单纯小直男阮眠,迷茫揉了揉眼睛,真诚发问——
钙片?么钙片?我缺钙。
于是毫无疑问,他又收到了温棠的省略号暴击。
过温棠还是很够朋友的,一言难尽之后,还是认真给他解释了么叫做钙片,并保证会特意挑选两个尺度小的,会伤害到阮眠幼小而单纯的心灵。
阮眠:【酷哥ok】jpg.
温棠说好了要去挑选,那挑选需要时间,而阮眠也可能坐在薄砚车上那种东西。
因此暂时看到,心里就惦记。
这份惦记,竟还直接延伸到了他直播的时候。
在阮眠连续三局都飘在野区,甚至还放走了对家打野之后,喝水休息的空档,他收到了大老板的慰问——
glacier:酷哥mild,今天状态好?
阮眠垂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惦记那种东西,只好含糊道——
就是昨晚没睡好,有些犯困!
glacier秒回:没睡好?是做噩梦了么?
阮眠就又是一滞。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噩梦”两个字眼,了两秒钟,倏然埋下了脑袋,在心里庆幸,幸好自己现在还戴着大耳机,直播间的水友们到他的耳朵。
因为,与噩梦正相反,关于薄砚的那场梦,春色盎然。
也知道是出于愿意欺骗大老板的本心,还是迫于向多方寻求答案的好奇,犹豫片刻后,阮眠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反正他还记得,大老板很开放,会对同-性-恋有么其他。
深吸口气,阮眠干脆把白天问温棠的问题,又给大老板发了一遍,只不过略微修改了一下措辞——
g神,这个问题问得可能比较冒昧。
就是,就是我做梦梦到男生,之后有反应了,这能说明,说明我就是喜欢男生吗?
阮眠敲下这两行字,屈指敲击回车的瞬间,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也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好像很想得到大老板的回答,却又很怕得到大老板的回答。
而在这条信息发出后,一向秒回的大老板却忽然没了动静。
每过一秒钟,阮眠觉得自己的心跳,就仿佛越快一分。
过了足足五分钟,在阮眠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咙的瞬间,他终于收到了glacier的回复。
只有很简短,却很温和的一句话——
酷哥mild,我想这个问题,问自己最有用,相信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感受就好。
阮眠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低喃一声:“问我自己么…”
共享区的某家网吧里,韩懿两条长腿翘在沙发靠背上,瞥了眼硕大的电脑屏幕,忍住竖起大拇指,一副恨铁成钢的语气,“薄狗,忍者神龟是你吗?他做梦梦到你都他妈起立了!你还上,你说你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不行!”
薄砚敛了敛眉,恶劣对着韩懿喷了个烟圈,长眸睨他一眼,只淡声说了三个字:“比你行。”
转回视线,着屏幕上阮眠因为害羞,而漫上绯红的脸颊,薄砚又深深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
他当然不是不行,更不是不想上。
只是,只是他在得到阮眠的这一条路上,步步为营,用尽手段。
可唯独不想用也会用的手段,就是给阮眠这种所谓的“指引”。
韩懿知道的道,他又怎么会知道?
相反,薄砚很清楚,清楚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清楚他完全不需要回这样一句话,只要半开玩笑一般回一句:你梦到的是熟人么?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只需要这样简单一句话,阮眠可能就会被点透了。
但薄砚想这样。
他想要“指引”阮眠喜欢上自己。
从始至终,他要的都是阮眠心甘情愿,一片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