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仁陷入了沉默之中。风雨二老对于情报委员会乃至整个红色北方来说,都是当之无愧的元老级别人物。
他们的一举一动,影响了一大帮情报委员会的徒子徒孙。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形成令人难以估量的巨大变动。所谓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会引起太平洋上一场风暴的蝴蝶效应,大概就是这样……
“你想什么呢?”维多利亚的轻嗔将斯仁从沉思中惊醒。
“我在想是不是要把雨老先生请来跟他好好聊聊关于他义子的事情。”
“他们师兄弟三人性格各异,雨老人性子最是柔顺,但平生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背叛。听说你相中那战略人才暴露的时候,生生把老先生气倒在床上好几天,这时候想要缓和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也觉得甚是难办。但总好过眼睁睁等着事态恶化下去不可收拾。要采取主动措施及时止损。”斯仁沉吟着:“要不以冬将军府的名义,请老先生过来一叙吧。”
“好吧。不过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舍这个面子请他过来没问题,可不会帮你说半句好话。”
“那是自然。”斯仁胸有成竹。“到时你在一旁看好戏就是。”
是夜,冬将军府。
一辆蒸汽车稳稳停在府门外,雨老人从车厢中走出来,仰头看着府门口两端立着的石狮子——红色北方这边建筑习惯与北秦颇为相似,像冬将军府这种经年的老宅,更是由当年北秦的建筑师帮忙建造的。
老人感慨得叹息一声,“当年匠人雕刻石狮子的时候,我们师兄弟三人还都是孩子。如今师兄已作古,我和风师哥也已经是两鬓苍苍,风烛残年了。”
“雨伯说得这是什么话。”维多利亚道:“我看您老当益壮,身子骨健朗着呢。”
“嗨。气也要被小辈们气死了。”雨老人说这话时,似不经意多看了斯仁一眼。
斯仁礼貌的微笑回礼,却遇上雨老人森冷的目光。他稍微怔了一下,表情随即恢复自如。一路上不再多说一句,陪着维多利亚一路邀请雨老人进了正厅。
“好一场鸿门宴啊!”
刚一进门,雨老人便看到恭谨侍立在旁的闫雨青和花丛立两人,随即冷笑着哼道。
斯仁故作不察,只将晚辈的礼仪做足,恭恭敬敬的请雨老人上座,自己陪坐一旁。
雨老人也不客气,坐下来斟酒就喝,布菜便吃,只是问话却一概不理,斯仁好几次想提起话头,都被他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
眼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场晚宴就到了尾声了。斯仁仍然还没有将话题给引出来。维多利亚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躬身向雨老人致歉道:“我先行告退,雨伯尽可以把这里当家一样。”
“侄女慢走。”雨老人此时嘴巴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客套话也说得极是含糊。
维多利亚含笑瞥了斯仁一眼,飘然出了正厅,到后院奶孩子去了。
桌上一老一少两人闷不做声的吃菜喝酒,时间仿佛过得极慢。雨老人似乎来到这里后就使了一个“拖”字诀,不管斯仁如何想要打破沉默,扯开话题,最后遇上的都是“吃菜,吃菜……”的招呼。
斯仁略一寻思,就明白了老人的心意。自己是未来红色北方最高统帅的亲爹,他要是硬得罪自己肯定是不敢的。可是义子背叛的事情又忍不下这口气,只好化悲愤为食量了。
可是,斯仁请他来,不仅仅是要解决他们父子两人的恩怨情仇,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问题要处理——如果不能够得到情报委员会大佬的认可,闫雨青想要在自己身边一展身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破局,就应该行非常之法。
斯仁想到此处,心意已决。他放下酒杯,朝花丛立使了个眼色。
花丛立心领神会,猛然向前跨了一步,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来。
“怎么?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雨老人眼神湛然,装出来的窝囊忍耐之色一瞬间便扔进风暴洋里。“就是不知道明天到了情报委员会,你该怎么把我的死讯给大家解释。”
“雨伯误会了。”斯仁干笑道:“您是情报委员会乃至红色北方的肱骨重臣,斯仁怎么会害您的性命?不过是想借一颗人头,换来您的鼎力支持罢了。”
“想借人头?谁的人头?”雨老人骤然一惊,随即明白了斯仁的意思。嘴上虽然在装糊涂,眼中却露出复杂的神色。来得时候,他已经算好了一切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自然是这个身为南楚间谍,欺骗了您十余年感情的混账。”斯仁冲花丛立呶了呶嘴,“今天便用他的血,洗刷掉您当年识人不明,用人失当的污点。”
说完这句,将手中杯子重重掷在地上,厉声喝道:“花丛立,杀了!”
“得令!”
花丛立面露杀机,挺刀刺入闫雨青的胸口。当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闫雨青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心口一凉。他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了斯仁一眼,浑身的力气正随着这一刀而快速的流逝。
死亡的脚步似乎快速的迫近,闫雨青脑海中快速闪过过往生活的剪影,发现自己想最多的事情,居然还是跟雨老人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暗暗苦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向雨老人的方向,艰难的喊了一声:
“义父,今生对你不住,养育之恩来世相报!”
雨老人清楚得听到了他的遗言,浑身一颤,眼圈顿时就红了。
“殿下——”他阴恻恻得看向斯仁,仿佛一头刚刚从九幽爬到人间的上古凶兽。
“嗯。雨伯对我的处置可还算满意?”斯仁似乎没发觉他的异样,依旧含笑问道。
“殿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做出我非要除掉雨青才能后快的错误判断!?”雨老人一字一句道,目光已死死钉在斯仁的身上。“这件事,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雨青的死,我会记在你的头上!”
“欸?”斯仁闻言如梦初醒。“敢情我这么干,不是您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