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说了。”
斯仁突然打断了她的解释,面带奇异的笑容。“为了生存下去,人们难免得丢掉点什么东西不是吗?”
“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很感激。”依丝提娜欠身。
坐在营地里,斯仁从依丝提娜这里真正认识到红色北方的隐形守护者。
若干年前,三股起义军合流,面对的是来自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势力的夹击。
大秦、深渊。
在陨星者去世,深渊魔王沉睡的空白时期,红色北方的前身迎来了成立以后第一次最大的危机。
在危机中成长壮大,这样的态势贯穿了红色北方的整个历史。
面对科技和魔法的双重夹击,经历过战火锻打的成熟官兵被快速的消耗。
尽管在长时间的战争中,红色北方的军队战斗力已经强于秦军精锐。但论到战争潜力,红色北方在深渊和大秦面前,如同新生儿与成人之间的差距。
当时摆在红色北方高层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平坦而宽广:回归秦国的治下,继续充当深渊和大秦之间的战略缓冲带。另一条凶险且布满荆棘,那就是无上荣光的自由荣耀。
面对来劝和的使者,红色北方的统帅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三面军旗。
在漫长的漂流之旅中,第一代统帅没有一个能够活到最后胜利的那一天。传承下来的只有用鲜血浇灌而成的自由之花。
劝和的使者无功而返,第一代红色北方的统帅也知道最后的决战很快就会到来。
此时此刻,三大义军主力精锐部队已经都在战争中被打残了,只剩下不到九千的疲惫之师。这九千人打光之后又该如何面对潮水一般敌人的进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蹒跚着脚步来到他的面前,表示自己有事情要告诉他。
统帅答应了他的请求。
那个男人说:“初代统帅曾经说过:‘为了最后的胜利,无论什么都值得抛弃。’而现在,到了抛弃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了。”
关于初代统帅的事情,在初期的红色北方里,是一个近乎禁忌的存在。
这个时候,他突然提起来,让统帅感觉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下意识的,他感觉对方说得有点可笑。
“说得很对,但是——除了性命,还有什么可以丢下的呢?”
“就是性命啊!”
“你在瞎想什么!”
统帅勃然变色,随即想起什么,他端详了那男人很久,才迟疑得问道:“你们……真的想清楚了?”
“能够跟这个政权一起存在下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统帅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是,改变从当天深夜就开始了。接近九千名精锐士兵放弃生而为人的荣耀,接受了从人变成尸傀的集体改造。
他们最开始被命名为“红色北方第一特遣卫”,总兵力九千人。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知疲倦,不畏死伤的持续发起进攻。被不明真相的敌军惊恐的称之为——“铁军”。
……
“数百年间,这支近九千人的部队历经血战的洗礼,最后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之数。但只要他们还存在,敌国就不敢放手与我们红色北方一搏。”
“是啊。一支不畏死伤,不需要任何后援支持的军队是可怕的。”斯仁叹道。
“刚才我在来的时候,已经接到了维多利亚在红色北方首府明亮镇发回的消息。从现在开始,你的保卫工作就要被李谦大人接管了。他会率队保护你前往明亮镇。今天晚上之后,就该说再见了。”
依丝提娜神色轻松的说出了要分别的事情,脸上表情一本正经,浑然没有了前几天那轻佻的模样。
“我会想你的。”斯仁倒是开了一句玩笑,不过随即就被秀萝狠狠瞪了一眼。
“斯仁殿下如果思念过度的话,我还是可以随时回来的喔。哈哈哈哈,不开玩笑了。”依丝提娜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前路漫漫,斯仁殿下保重!”
“保重。”
斯仁目光复杂得目送着她离开营地,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落在李谦的身上。
“据我所知,尸傀的炼制方法是没有办法保持原料的神智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殿下还真是见多闻广,连这种秘梓都知道。”
李谦咧了咧嘴,“但你一定不知道,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
“哦?愿闻其详。”
“只需要被制取者怀着无比强烈的信念,无论遭遇多强烈的痛苦都不放弃的决心。”
李谦说完,转头向针叶林深处走去。“准备一下吧,待会我们也要出发了。”
“去光明镇要多久?”斯仁大声问道。
“脚程快的话,明天下午咱们就到了。”李谦没停步,直截了当的回答。
直到开始赶路,斯仁才弄明白李谦说得“脚程快”是个什么概念。
每小时行军120秦里,完全是在冲刺的速度。
一开始斯仁还跟得上,到后来,除了秀萝以外,三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
李谦一个加速,已经跑到斯仁的身边,空洞的眼眶里两点红光似乎透露出不屑的光泽。
他嘬唇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就有三个不朽军团的士兵从队列里跨步出来。一人负责一个,背起斯仁三个就大踏步的赶上了大队。
疯狂奔走了一整天,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停下脚步。
没有人发号施令,这支部队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往路两旁的蒿草从一散,大路上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夜风吹过露出草丛中的惨白骨头之外,几乎看不出他们的踪迹。
路旁搭起了一座帐篷,秀萝蹲在篝火堆旁,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大多数不言不语的不朽战士不同,李谦身上的人味要更加浓烈一些。
他转动着烤架上一只烤的焦黄的野兔,不时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调料撒在兔肉上。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斯仁神色一动,淡淡道:“你盐巴放得再多,也尝不出它的味道。何苦呢?”
“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李谦转动着烤架,头也不抬的回答。“殿下,你就不想问问,我以前见过那个和你一样气息的人到底是谁吗?”
“我能猜得到,何必再问?”斯仁摇头。“比起他来,我对你的兴趣更强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