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贼押解着战战兢兢的一群纤夫逼近官船，靠近船舷这边的岸边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山贼的尸首。山贼们一边举着摇曳的火把一边推搡着被捆绑着双手的纤夫，那几名汤埕村的村民也在其中，中年人脸色苍白，但是心下坦荡，他可以确定青年村民没有被抓住并带回来。

附近的村寨里都有乡兵和弓手维持治安，只要有效的组织起来，人数上是不会比山贼少的，又都是猎户出身，身手和精准度自是不差，连野猪都能干倒，更别说这有血有肉的匪寇了。

“嗖嗖嗖嗖嗖”连续的破空声袭来，几声惨嚎打破寂静的夜空，火把掉在地上，几个被射穿手腕的山贼捂着受伤的手臂，已经顾不上那些被胁迫的纤夫了，纤夫自觉的往地上扑倒，借着地上和四周的火把光芒，一个个倒霉的山贼被随后的弩箭射杀。

此刻最近的纤夫距离船舷已经不足九十步了。

逃跑的青年村民叫田七，因为排行第七，因此得名。他原本就是猎户，对附近的环境很是熟悉，哪里有灌木丛哪里是荆棘，后面的追兵不敢追得太紧，深怕掉进附近猎户埋着的陷阱里。

夜幕降临，前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田七没有走大路，一路窜进最近的村寨里，一边拍打着寨门一边用闽南话高喊，“山贼抓走了长寿公，让你们的村老带人去大樟溪弯道口那里！我是汤埕村的田七！”

村寨寨门两侧布置着简易的箭塔，上面有弓手放哨，田七的声音穿透了寨门，里面的村民听得清清楚楚，很快，一群人举着火把在村老的带领下来到寨门口，寨门打开，田七靠在门边扇着手，脚边放着一个水壶和茶碗。

“你是汤埕村的田七？不是去福州城讨生活去了吗？”村老问道。

“我们村里还有你们村里好几个人都被山贼抓住了，他们的目标是长寿公，听说他们要逼迫长寿公交出长寿的秘诀，不然就杀了他！”田七一口气说完，起身就要走，“我还要去其他几个村里喊人，你们最好也派几个人去相熟的村寨里叫点人，对方人很多，都是武器。”

那村老也很果断，立刻派遣几个腿脚快的猎户弓手去通知附近的几个村寨，让他们来这里集合，“你其他地方不用去了，这里距离你们汤埕村不远，你直接回村给你们里正和村老说，多带着人和家伙，敢抓我们长寿公，弄死他们！”

田七一路狂奔前往汤埕村的时候，张婵一人双马刚刚经过福州，调动了福州府的人手，简单的吃了点干粮和茶水，一路快马加鞭，进入建宁军地界，刚巧遇到回家省亲的章得象，章得象与张婵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与吕蒙正的侄子吕夷简关系密切，毛遂自荐带着章家男丁和家丁数十人加入张婵的队伍，一同前往汤埕村。

章得象对这一带很是熟悉，知道大樟溪有几处弯道很是险峻，需要纤夫拉船才能通过，如果张婵指的官船出了事，多数是那处弯道位置，“那地方四周人迹罕见，如果某是山贼必定会埋伏此处，若是里应外合，此时必然已经交锋。”

张婵认可章得象的分析，命令队伍沿着大樟溪急行军。

押解着纤夫的山贼的数量在变少，地上散落的火把越来越多，人群中的汤埕村中年人对附近的几个同伴压低声音道，“趴下，都趴下！不要命啦！这种时候，谁站起来，就射谁！”

有几个纤夫慌乱中想要起身逃跑被乱箭射中脚踝倒在地上惨嚎，这下更多的纤夫倒在地上不敢吭声。

纤夫们整齐划一的趴下了，站着的都是山贼，根本不需要瞄准，地上的火把还在燃烧着，简直就是活靶子，太近了，上玄轻松又不费力，几乎能做到一箭一个。

“大王，怎么办？对方的弩箭太厉害了，难不成船上都是大力士吗？”很显然这些山贼印象中的弩手还停留在大力士，以前的弩箭需要天生神力的大力士才能上玄，而且这射箭的频率那么高，显然对方隐瞒了具体人数，要么就是船老大等人被对方发现，来了个将计就计，“我们被识破了，继续待下去只会被对方逐个击破，还是撤吧！”

“现在撤？晚了，死伤那么多，回去怎么交代？”山贼头目狰狞道，“回去不但拿不到余款，还可能被人杀人灭口啊！开弓没有回头箭，让兄弟们再冲一次，务必要解决对方的弩手！”

几个手下无奈，军令如山，只得应是，带着剩下的人马，手里举着木盾，慢慢逼近过去。

“大王，那些人不会没有后手的吧？”亲信问道，“如此大费周章在这里伏击，难道对方是打算等我们打光了，再出来收拾残局？”

“不会的，那么爽快的支付一大笔订金，就是想坑我们一把？他们图什么呢？”山贼头目摇了摇头道，“这样，再冲击一波，再不敌，老子带着兄弟们直接落草为寇，反正都回不去了！”

“查理，换弹弓，打对方的脚背！”卢瑟对二层的佣兵和近卫下达了新的指令，“毛大，让你们的人准备好，随时射杀！”

这一路过来，除了偶尔联系神臂弩，就是玩弹弓了，弹弓小巧，打什么都可以，卢瑟最喜欢打鱼和打鸟，那些水鱼上来呼吸或者捕食的时候就会靠近水面，那时一枚弹丸就能震晕一条鱼，不过水鱼刺多，大家都不喜欢吃，后来大多数都是放生处理。

这些山贼穿的都是草鞋，好点的也不过是布鞋，被石弹丸击中脚背不是开玩笑的，那是能疼出眼泪的，手里的木盾肯定会为之一滞，那时候就是击杀的最佳时刻。

一层二层的人渐渐产生了默契，这边石弹丸刚刚射中对方脚背，那边弩箭已经射出，瞬间洞穿目标咽喉。

又击杀了几十名山贼后，山贼的队伍出现了胡乱，有人开始往后退去，有些人丢掉手里的火把转身逃跑，但是没有跑出几步就被弩箭洞穿后心。

“大王，撤吧，前前后后死伤数百人了，给兄弟们留几个种吧！”亲信规劝道，“不会有人来了，那后续的钱银我们也不要了，小命要紧啊！”

“撤~！”山贼头目艰难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远处传来战马嘶鸣声，声音越来越近，“等等，你们听，是不是有马队过来了？老子就说不可能没有后手的！”

张婵也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官船上的特有灯笼和岸边摇曳的火把了，那些矮矮的山丘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人影。

“张都知，那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官船了！”章得象抹了把额间的细汗，幸亏赶到了，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让皇城司的张都知那么紧张，可是没听说这一带有大官回乡省亲啊、

“你们去官船上，找毛大，保护官家和皇子！”张婵对身后的手下命令道，“其余人跟我过去缉拿山贼！”

什么？那官船上的是官家，和皇子？

章得象顿时懵了，又很庆幸，自己是主动加入的，没准可以得到了官家的另眼相看，飞黄腾达不远矣。

那些章氏的子弟也是一脸的兴奋，此刻他们无比欢喜，又感念章得象的睿智，居然可以成为勤王的一份子，祖坟铁定是冒青烟了。

挥动马鞭的动作大了许多，一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冲过去拿下山贼立功表现了。

“大王，看那些人的装扮，不像是那些人！”亲信提醒了一句，“大王，快走！他们冲过来了！”

山贼头目也发现了异样，那些骑马的人朝着自己这边冲来，根本没有减速，一个个打算抓自己等人去邀功吧？

“撤退！”山贼头目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那些山贼非但没有乱，反而朝着一个方向迅速退去。

“不好，大王，我们被包围了，对方人数很多，都有武器，看打扮像是附近村寨的猎户！”亲信不敢相信，这些生性胆小的猎户居然抱团了，而且短时间组织起了那么一群人反而将他们反包围了，现在他们后悔放走的那个村民，一定是他去求救坏了自己的事情。

“大王，他们让我们交出什么长寿公？”亲信里有人听得懂闽南话，连忙禀告道。

“问问他们，什么长寿公？看来都是误会，必须尽快突围出去！”山贼头目不耐烦的摆手道。

“他们说长寿公在那艘船上，我们要绑架长寿公，要他交出长寿的秘诀不然要杀了他！”亲信惊恐的看向头目，“大王，我们的原先计划真是这般？长寿公可是这一带的精神象征，我爹我爷爷都是将他敬为神明一般供奉的，如果当真是要绑架长寿公，请恕在下得罪了！”

没想到一个什么狗屁长寿公，让自己队伍出了内奸，而且还不止一两个，这些人都是从附近临时招募来的，要不是为了拿点赏钱，谁也不愿意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