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番自吹要是一个老工匠说出来,朕或许还相信,你一个小屁孩子,还呕心沥血,夸张了点吧!”赵恒接过图纸看了良久放下道,“说说吧,赶着宫门关闭的时间点来扰人清梦,到底意欲何为?”
天还没黑,你们就准备“拍手”了?大宋朝夜生活都没开始呢!
“之所以如此急切想要见到官家,是想问官家借用一下水军。”卢瑟此话一出,赵恒脸色就变了,“你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子,要朕的水军作甚?”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如让张叔进来给您梳理一下?”卢瑟看向身旁的陈吉祥。
“去叫来问问!”赵恒给陈吉祥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者这才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很快带着张婵走了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这样。”张婵将前因后果给赵恒详细的汇报了一下,就退后几步,站在陈吉祥身侧。
“你就为了那两个阿拉伯人,就要动用朕的水军?”赵恒起身看向卢瑟,“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嘛?就算朕这里同意了,政事堂和枢密院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自去吧!”
这是下达逐客令了!
“那要是这次文斗顺利了,能否给小子一个机会和那些宰辅们聊几句?”卢瑟现在能够拿捏的也只有后天的文士比斗了。
“你在威胁朕?”赵恒有些生气了,为国争光的事情,你居然用来拿乔?
“小子不敢,我只是想给陛下分析一下眼下的情况。”称呼从官家直接变成了陛下,意思是我现在要跟你谈的事情很重要。
连李婉怡都察觉到了卢瑟前后称谓上的转变,担心丈夫和阿弟之间爆发什么不可收拾的,就起身看向两人,随时出来当和事老。
“我们往远的说,当初同盟协议是陛下您首肯的,当时我们就讨论过各种可能性,由大食一方从西线牵制辽人,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让辽人不敢肆意南下。所以现在默罕默德和阿卜杜拉对我们布局很重要。我们再往近的说,虽然明州杭州福州广州一线沿海城市都在紧锣密鼓的建造战舰,但是我们缺乏远距离打击装备,只能通过传统的跳帮战白刃战来解决战斗,这对于我们的水军来说优势不大,在陆地上尚且不是辽人的对手,难道在海上还会出奇迹吗?所以我们必须获得大食的军事援助,默罕默德和阿卜杜拉他们必须要去营救!”卢瑟说完低着头站在那里,赵恒也在思索,没有给予正面的答复,如果他觉得这么做不可靠可能早就呵斥了。
“继续说。”赵恒道。
“况且这次我师傅会和我一同出发,前往大食,以我师傅的实力,张叔应该清楚,我们的胜算起码多了三成!”卢瑟很肯定的说道,“当然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话出了宫门,我就不会再和宰辅们说,我只会告诉他们,我带着人去大食购买利于大宋的新物种,水军是陛下派来护卫我们商队的。”
“那些老狐狸,没你想的那么傻!”赵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口吻,“你要是不信,朕可以拭目以待。”
最后,卢瑟依旧坚持,文斗比试后要打动宰辅们同意这件事。
出了寝宫,张婵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他,似乎今天的卢瑟换了一个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卢瑟,他是那么的坚定,坚持,坚信。
派人送卢瑟和查理出宫,张婵返回了寝宫里,今晚发生的事情需要给官家交代一下。
赵恒看着张婵递来的连射弩图纸,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接过图纸一摸纸张,“这是卢小子给你的吧?为何他自己不拿出来,要通过你的手转交给朕?”
“这是他找微臣调拨老工匠的时候,随着婴儿车的图纸一起夹带给微臣的,等微臣发现这图纸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军器司门前。”张婵很紧张,他隐瞒了一些细节,不想卢瑟在这件事情上被官家误会。
赵恒接受了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军器司的工匠看过这连射弩的图纸后,是怎么说的?”赵恒用手指点了点图纸问道。
“他们说比起之前的神臂弩,结构上更加的细腻,对工匠的要求很高,同时一些配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制作起来很繁琐,但是他们会尽快的制作一批出来进行测试和比较。”张婵回答的很快,“听闻无尘观的那些道士要迁移到京城来,是陈抟让他们过来的,微臣在想着,是不是让他们也参与进来?”
“这件事你去安排。”赵恒点了点头,“那个被行刺的阿拉伯人是怎么回事?你说箭失上有上次出现过的‘京兆府军器司’等字样?如果辽人真的和那些人联系起来了,对于大宋北境防御很被动。查,一旦查出端倪,诛九族,不,十族!”
赵恒要气炸了,在自己的治下,居然出现了造反的,现在还有明显的证据有人内通辽人,这是耻辱!
张婵将婴儿车和连射弩的图纸揣进怀里,退了出去。
“官家,看在瑟儿的一片苦心上,这次...”李婉怡上前,送来一碗茶水道。
“后宫不得干政,你忘记了?”赵恒横了一眼,不过还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他现在需要静静的回忆卢瑟刚才的那番话的可能性。
李婉怡自知口误,退了下去。
没多久,赵恒带着陈吉祥前往了御书房,当晚就召见了殿前司和三衙的两位主官曹韦和杨知信。
两人进入御书房,赵恒挥退了除陈吉祥外的所有宫人,封闭书房门,陈吉祥站在门边。
“那么晚召两位卿家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如今水军那边谁在指挥?”赵恒一张口就过问水军的情况,杨知信有些发懵,他对水军的架构不是很清楚,倒是曹韦行礼道,“目前水军没有委任指挥使,就一个虞候在临时管理日常操练。”
“那,如今的水军可有一战之力?”赵恒继续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官家的意思,水军其实荒废的时间很长了,船只腐朽不说,虽然那些水军官兵都熟悉水性,但是没有实战的水军比那些看门狗禁军都不如。
“朕推举一个人选两位卿家看看,此人可否胜任水军指挥使?”赵恒点出了吕惟简的名字,这是刚才卢瑟给他的建议,赵恒刚才没有给任何正确的回复,但是后来想来,吕蒙正一身正直,致仕后朕问过他的子嗣,他没有推荐任何一人,而是推荐了侄子,可见为人正直。
“吕惟简此人微臣只知道他隶属于殿前司。”曹韦说完看向杨知信。
“吕惟简确实供职殿前司,不过微臣并未听闻他会水性。”杨知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示公正,微臣建议官家可以在京城各禁军中挑选几个好苗子,博弈一下。后日就是新年朝贺,不如就定在那日。”
曹家又怎么会不认识吕家的人?很明显曹韦不想参与这件事。
至于杨知信,对于关系户也是深恶痛绝的,当然直接拒绝官家的好意自是不妥,索性想出这种替代的方式,吕惟简要是能够通过比试最终脱颖而出,那就是他的本事,如若不然,恕在下不敢苟同。
赵恒哪里看不懂两人的小心思?也就默许了。
卢瑟从右掖门离开后,就径直去了吕府,他必须要知道吕惟简自己的态度,虽然官家没有直接拒绝他,但是想要通过李婉怡的关系迂回走后门,显然是不现实的。
吕惟简来到前厅看到正在喝茶的卢瑟,气笑了,“大晚上的哪里喝茶不行?跑来吕府讨野火?什么事情?”
“我要不是为了你那点破事,你请我我也不来啊!”卢瑟将茶碗丢在茶几上,语气不善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水性怎么样?敢上战场拼杀吗?”
水性,拼杀?
吕惟简就算再榆木疙瘩,也猜到了卢瑟话里的意思。
“你想让我去争一下水军指挥使的职务?”吕惟简早就想换个岗位了,京城那么多部门,哪里出缺他是门清的,现在被卢瑟这般问,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水军指挥使的位置。
“从你打架那种水平上来看,赢得可能性比较低。”卢瑟端起另外一杯茶碗道,“虽然我向官家提议让你去当这个指挥使,估计殿前司和三衙的长官不会那么干脆,况且还有枢密院的那些大老们。你到时候可别给我丢人!”
两人正聊着,吕蒙正由吕务简搀扶着走了进来。
“远远地就听到你俩说话的声响,怎么不去书房谈?”吕蒙正看了眼吕惟简嗔怪道。
“我就是口渴了来讨杯茶水的恶客!”卢瑟语气不善的看了眼吕惟简,“话我已经带到了,能不能成最后还是得看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意思很清楚明白,如果错过了这次好机会,吕家那就真的没有前途了,唯一从军的吕惟简是吕家最后的希望了。
吕蒙正让管家送卢瑟出去,让几个儿子去书房集合,又要开家族动员大会了。
“你们刚才聊得内容,为父都清楚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吕蒙正还是比较开明的,当初官家问他有没有子嗣推荐的时候,他直接推荐了自己的侄子,只说自己的儿子不够优秀,不能委以重任。
“爹爹,我想去试试!”吕惟简抱拳道。
“不是试试,去了就一定要赢!”吕蒙正纠正道,“为父不是要逼你,你们总说吕家这一代官商都不如意,卢小七能够为了你去找官家,那是舍了多大的面子?估计李婉怡在里面都出了力,要是你只是走个过场,为父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别去丢人家的脸!”
“爹爹,儿子一定会赢得尊重的!”吕惟简这次回得又快又干脆。
“去后院操练起来,为父要是没有猜错的话,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吕蒙正这样的老政客,一言一行就能猜出来,恐怕在新年朝贺比斗时,这件事就要定下了,也就是说,加上今晚,也只有一天两晚的时间。
“爹爹,卢小七忽然进宫建议官家启用二哥为水军指挥使,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吕务简道。
“每一处市舶司都有一间官办造船厂,可为父知道这段时间那些造船厂都在加班加点的建造战舰,这是什么信号?”吕蒙正虽然早就致仕了,但是经常和王旦寇准陈彭年见面,聊起过数次造船的事情,岂能不清楚?
“难不成,大宋要启用水军从海上骚扰辽人?”吕知简脑子活络猜测道。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以目前水军的战斗方式单一情况来判断,又不太可能。”吕居简道,“我之前对水军了解过,他们除了跳帮战和白刃战,最多就是弓射,缺乏杀伤性武器,在海上航行准头也保证不了。”
“和辽人在平地上都输多赢少,这在海上,还有什么胜算吗?”小儿子吕知简撇嘴道。
“那,让二弟去争水军的指挥使,不是凶多吉少吗?”吕从简说完,直接闭嘴,吕蒙正的脸色已经铁青色,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爹爹,别动气!儿子们都是无心之言。”
“卢小七以前说过一句话,老夫觉得很有说服力,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你们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谁去真正的实地核实过了?”吕蒙正手里的拐棍用力敲打着地面,有些生气的咳嗽道,“既然卢小七提出来了,让吕惟简去争这个职务,那他就不会是心血来潮,他一定有什么后手没有放出来,老夫在这里跟你等打赌,谁要是输了,去应天府当伙计一个月,可敢吗?”
几个儿子没想到吕蒙正会用这个来打赌,为了满足爹爹,只得签下契约。
吕惟简在后院挥动着各种武器,裸露上半身的肌肉上满是汗水,他曾经想过无数次的可能,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去水军,即使那是一个实权指挥使,金明池里的战船都已经腐朽了,还特别小,他觉得自己的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