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既然是梦,每一个梦都会有醒来的时候。
而人类生活的大千世界里,尤其是情感,就算如何异彩纷呈的丰富,可往往最丰富的感情,却经不住生活现实那无情的手轻轻一拨。
于是,曾经有过多少这样的**,当他们美梦破裂的时候,由于承受不了梦醒之后残酷的现实,便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了大自然。
但伍兰芬还不能够这样做,因为在内心深处仍然不屈的坚持,到底还有着几许的期待和祈盼。
“就算再不懂事,光是这政治上大是大非,兰芬,你也必须把那个人忘掉!”
“就饶过我们啊,姨夫,要没有胡强,我今天就不会还活着呀?”
“傻姑娘,就算那姓胡的如何再好,让他抠去他妹妹身上的犯罪和耻辱,这有可能吗!”
“我心甘,我愿意,就是死我也跟他——”
“你死那是你的事,总不会连累我们一家人,从此也要跟着你去遭殃!”
父母不但生气,还急躁了起来。
“就算你可以不要脸,你的父母,还有这些兄弟姐妹,他们还想要脸皮,还要活人呐--”
回城之后,胡强家里的情况竟是这样,伍兰芬既想不明白,甚至也觉得不可理喻。
因为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无论是在庄稼地里,在山坡上,在河沟里抓鱼,在家里做饭,胡强的那个爱哭爱撒娇的妹妹,总是哥哥的骄傲。有一段时间,在内心里,她甚至就要将那妹妹神话了。
但不可思议的现实中,胡强那生命一样宝贝的妹妹,却又是另类的一种神话。
因为胡苹这个人人痛恨的夜猫子女**,并不只是父母讲,现在的城市里,到处都张贴有那女孩的布告。而且让人们义愤填膺的响马巷那女飞贼,还是犯罪团伙头子,绰号舵爷的**姘妇。
你必须签字!这怪不了我们。不是亲人们一定要和你过不去,是传统习惯,是规矩,是伍家的门风,清白,脸面。其中也包括兄弟姐妹上学工作,可能受到的政治影响和牵连。
快签字啊,为了所有亲属,为了亲人的前途--
她不听,她不要签字。但是人们抓住她的手,强逼着终于让她签上了名字。
猝不及防的打击,绝望中的伍兰芬已经万念俱灰。
她不要顶替父亲工作,她要回去,重新回到乡下那无忧无虑日子。因为只要是在那里,她就再也不会有烦恼。
但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明显徒劳也无济于事,没有人还可能听她的。相对于她将带给这个家的奇耻大辱,个人的婚姻或者个人幸福,就显得不是那样重要了。
姨父姚伯用力捉住她的手,叔伯亲戚全都围了上来,并且全都是一个声音。这种事由不得她,除了写上自己的名字,她既无选择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记得那一刻在乡下,也是在让她签字,但那是胡强逼着她签的。
不能丢下胡强一个人回城,她不要回城里工作,可是胡强不答应。
“回去吧,芬。我只要你幸福!”
“我不要回城市,请不要说了,离开你我不会有幸福!”
兰芬父亲退休的名额毕竟就只有那么一个,如果兰芬坚持,她就有可能永远也回不了城。所以,尽管她固执坚决,胡强也决不妥协。
“如果真心相爱,距离就那么可怕吗,芬——”
她哭了,坚持不答应胡强,是害怕受不了二人就此远离的思念和缠绵。
因为和他一起的日子,只是想,这心里也是陶醉。
哪怕半夜里的瓢泼大雨,倾斜一般灌进来,两个人奋力拿东西去遮挡。为了老乡送来的一碗油挂面哄胡强吃下,自己故意让嘴唇浸满油渍,结果还是被他识破后来彼此的分享。
就算远离家乡,穷乡僻壤的生活异常艰苦,可是二人的世界,该是何样有滋有味的开心和甜蜜啊。真的丢下胡强一个人回城,自己这不是疯了吗。
然而,她终于还是答应,暂时告别了爱人。但做梦也没有想到,办完手续回去之后,竟是在家人的强逼下,自己在寄给胡强的断绝信里签下了名字。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也就意味着她伍兰芬,将因此而划断了她和胡强的过去。
尤其这时候,伍兰芬这种的际遇,也让方利秀的一颗心深深颤栗了。到底造化弄人,二人这种的命运,她几乎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这伤心的女子。
但是方利秀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特别是考虑到胡强妹妹那样的情况,无论当时还是现在的社会氛围,她觉得兰芬父母所做的选择,的确也都在情理之中。
不过,在认真想过之后,方利秀提出了她的怀疑。
“兰芬你有想过吗,你回城之前,还是乡下的时候,胡强妹妹这样的情况,他真的都不知道吗?”
兰芬想了,然后点头;“现在回忆,那之前,胡强是否就完全没有察觉,好像也不肯定。”
“哦,不肯定吗?”
兰芬回忆的说道;“记得那时候,因为上面来人检查乡下安置知青,落实政策的情况,虽然我没有出工,生产队还是替我分了一季的粮食。日子好过一些了,胡强打算接他妹妹来乡下,所以,他曾经也回过了一趟家。”
“可想而知,他的妹妹并没有接来。”
“是的,是他很快又一个人返了回来。只是回来以后的胡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决口不谈胡苹。甚至就是我问起他过去嘴里一直念念不忘,命一样疼爱的乖巧小妹妹,他的态度基本上是轻描淡写。”
“轻描淡写,并不表示不回答他的妹妹嘛?”
“当然,胡强是这样回答,妹妹习惯了城里,用不着还来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因为他不是怎么高兴,所以我也不好过分的再问。不过,他在各个方面对我的关怀和照顾,和以前一样,还是那样无微不至。”
方利秀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在什么时候,你听说他妹妹那种的情况?”
“还是回城单位里报道以后,一开始听说,这感觉就像是晴天霹雳!”
于是,方利秀心里有数了,她说道;“兰芬你不觉得吗,就在你回城之前,你们后来出现那样的状况,胡强是不是应该早就有预感?”
“不知道,也没有,真的没有这样去想过。”
“这就奇怪了,胡强呢,难道之前他就没有过这种流露吗?”
“真的没注意,因为胡强不但是很能够克制自己的男人,而且他喜欢我,也不会让我有任何不开心。至于他妹妹,城里的女孩,不愿意来这样偏僻的穷山沟,也并不难理解嘛。”
“对于你们后来的分手,不至于吧,胡强真的就没有预见?”
兰芬难过地摇头;“我知道胡强,应该是他信任我们的感情。另外就是,我想我的父母,在寄给他那封有我签字的绝交信里,一定还有着许多让他难以接受的,可能对他和他妹妹的侮辱。可想而知,恋人的抛弃,可怕的精神羞辱打击,一个人,只要那心还是肉长的,他还会怎么样。所以我说,我当时的软弱,真的就像是一种灭绝人心的罪恶——”
由于她这样的呜咽,方利秀只好等待。片刻后,她才又说道;“那么你当初,应该是再去找他呀,你找过了吗?”
“我做了,可惜已经太晚。因为一开始我没有自由,他们拿光了我的钱。后来情况好些,等我赶到乡下,胡强他人早就不在那儿了!”
“的确,这也非常的遗憾!”
“开始我也想过死,就因为胡强,我知道自己不能。所以我一直地等他,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用我守身如玉来证明对他的心迹。可是,没想到真正再看见的他,竟然会变成那样——”
虽然她又是掉泪,但方利秀仍然问道;“胡强最近的情况,你了解,或者掌握了多少?”
兰芬流着泪,轻轻摇了头。
方利秀犹豫着,还是说道;“有件事想问你,兰芬,愿意回答,或者如实的告诉我吗?”
“什么事,你说好了。”
“好吧,那种事,你们之间怎么样?”方利秀问她,却自个先脸红了起来。
兰芬似没有反应过来,显得一脸的茫然。于是,方利秀不得不直接的说了。
“男女在一起早晚要做的那种事,女儿家的悄悄话嘛,你说实话行吗?”
兰芬敏感过来,那脸也绯红了,却是连连摇头;“除了开始你知道的,后来也存在可能,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吗,一次也没有?”
“当真的,绝对不是骗你。因为大家都很传统教育,特别女子这贞操。”
“一个屋檐下,好像,有些难以置信。当然,假如人的生理方面——”
“不,这方面胡强没问题,不存在缺陷。”
“可是,住在一起,你们居然没有过——”
也许是她这种怀疑,伍兰芬急忙地分辨,接着又是向她坦诚了二人过去的一些情况。
“也不是真的就没有,有一次差一点发生了,就这样。”
“差一点啊,好像不明白。”
“那一晚,半夜里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乡下的房子,竹子编成的墙壁,暴风中的雨水灌进来,床湿了,两个人衣服也都不是干的。因为热天里,就一点的衣服,闪电里,我看见了胡强裤衩那反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了,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强烈想要。
“是我抱住他,胡强稍微的拒绝,但由于我主动抚摸他那坚硬,他也接受了。但没有想到,当他真的压在我身上,在大腿内侧,也只是刚触及到我那私密,那恶梦又出来了。也不知为什么,这种说不清的条件反射,又是一下子地将他掀开。”
方利秀却理解地说道;“其实这并不奇怪,大概还是曾经的遭遇,让心里有阴影作怪。但也算不上问题嘛,不过逐步的克服而已。”
“可是从那以后,就是我故意让他看到身子,他也总是回避。”
“是吗,真的总是回避?”
兰芬忙红了脸的解释;“之所以拒绝我的主动,另外的原因,有可能和他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回城的念头有关。因为他曾经说过,特别不愿意我也像别的女人,自己面黄肌瘦,还又是挺着个肚子。”
方利秀诚心地赞叹道;“不错,像个男子汉,的确也值得你为他流泪!而这样看来,那时候要真的做了,说不定,今天的你们就不至于还这种情形了。”
伍兰芬悔恨交加,难过得摇头;“是呀,是这样,秀姐。胡强他就是这样的人,真的做了,为负起责任,他也会千方百计来找我。你不知道,就为这,我心里已经有过多少次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