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拖着她那笨拙的身体,在楼梯上一步步艰难攀登着。显然是心怀了某种希望,尽管连续这样的向上努力,难免腿软气喘的身上沁汗,但她却没有停下来很好的喘上一口气。
终于爬完楼梯,来到这高高在上,曾经那么让人望而生畏的六楼。站在姚伯的家门前,在愉快的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她这才叩门。
这门是打开了,刘妈也坐进了她曾经向别人炫耀过的,那有着金丝绒面子的沙发,不过这一次却没有谁来邀请她,是刘妈自己坐进沙发的。而且,既无糖果也没有茶水,但她的脸上却仍然喜色犹在。
她为什么要不高兴呢,这家的主人就已经绷着了个脸,自己再有什么不开心这可不好。所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能,只要让不满挂在嘴角,对方能够看到就行了。
但刘妈怎么也没有料到,也只是刚提起那青年,姚伯的反应,却让她很吓了一大跳。
“你说什么,方什么利民?听不懂!”
他居然说听不懂,活见鬼,这姚老爷子今儿是怎么啦,也真会开玩笑!刘妈乐了,但也只是表面上,而她心底里,却是一阵极大的不适和不满。
不可能真的就计较吧,看这老爷子,都什么样记性呐。刘妈笑了,殷勤笑着的摇头。
“咦,我说姚老师,怎么这就健忘了啊,前些时你不是还专门提起,还说自己也认识他姐夫--”
“你说的什么,他姐夫吗?”
“难道不是吗,你们还一个大院呐!”
姚伯蹬了她,生硬地说;“啊,你知道一个大院有多少人户,至于他姐夫,这里的人家里也是不少有嘛。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压根没想到,还有像他这种古怪说话的,刘妈高兴得大嘴张开,乐得直摇头。
“嗬嗬——人家老季,季庭长啊,不信当真就不记得!”
姚伯冷着脸,半眯眼的看了她,点头;“季庭长?唔,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又是怎么啦。”
“简直快笑死人了!”刘妈更乐了,似乎是极大的乐趣,以至于她那厚圆饼似的脸上,所有的隙缝又都在裂开。
“姚伯,我的姚老爷子!你老今儿个是怎么啦,这记性遭什么吃了不是?方利民可不就是老季,季庭长爱人那兄弟嘛!”
“嗨,你怎么不早说,不就是老季那个小舅子!是这样的吧。”
“我说姚老爷,你要说这话,可就是缺啰--”
刘妈这一次可是真的开心了,毕竟这样的话从姚伯口中说出来,那意味就明显地很逗乐。因此,刘妈不但开心地大笑,甚至又是手拍了自己的大腿。
但姚伯的反应,也只是冷冷地斜瞟她,然后闷着一张脸将头靠向了沙发背。
由于他是这样的态度,刘妈这开心自然也大打了折扣,脸上的笑收敛,又拿眼睛注意的去看姚伯。不过这半闭上眼睛的脸,那情形,就仿佛庙子里供着的苦罗汉一般。
而他这样的情形,的确让刘妈傻眼了,几乎是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一脸的茫然。
不过这时候,客厅的一扇内室门却是悄然在打开。看到那面容娇好,眉清目秀的脸蛋,知道这是姚伯的女儿兰兰,刘妈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可是兰兰虽然是走出来,但也是身子斜倚了门,谁也不理睬地站在那。后来飞快地看了一眼父亲,却保持姿势,将手里拿着的杂志凑向了眼前。
刘妈早就看清楚了,这兰兰小嘴嘟着,显然是很不开心。由于不知道她这样,是因为和父亲别扭,还是自己的缘故,她这心里居然一下子就想没有了底气。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不但老头阴阳怪气的让人不明白,女儿又是如此,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走了吗,该说的话得说完才行呀,这样高的楼,光是爬楼梯也让人够受罪的了。不行,自己的努力,不可能就前功尽弃的打了水漂。
当然,父女俩可能发生了不愉快,但不干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事何必就放弃。于是,刘妈很快又说开了,而由她嘴里说出的方利民以及那家人,找不到缺点,天生的好人。这样家庭的优秀青年,怎么说,也是谁家的女孩喜欢上都是福。
然而这一次,她的努力却适得其反,因为姚伯不但突然打断她说话,之后的那口吻,甚至还像嘲笑一般的责难和讥讽。
“你说他什么,他想怎么样,考大学?”
“当然啦,方家那孩子可是非常懂事孝顺,知书达理,勤学上进吶!”
姚伯一声冷笑;“嗨,有这种怪事,什么样的名堂也想考大学,这大学,还用得着人去考吗!”
刘妈不笑了,尤其姚伯这种罕见反应,足以让她敏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怔盯着姚伯,刘妈难免又是委屈。自己分明是帮忙这姚老头,可他这阴阳怪气怎么回事,说人了健忘分明又不大像。
毕竟是刘妈,她很快又是笑了,故意轻松口气地说道;“我说,姚伯老爷子,你今儿是怎么啦,喝酒了不是?”
看见姚伯好像生闷气的不理会,刘妈叹气道;“人家方家那孩子,现今这上进用功,你怎么就不信吶--”
突然,姚伯直了脖子,没有好气地说道;“你不要上当,就算会吹嘘也没用。这种人也配上大学,当我不知道,要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说陪人,特别还是笑死人的相好罢了!”
也只是这时候,刘妈才又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这姚伯糊涂,而是出问题了。难怪刚刚的装聋作哑,此刻又老羞成怒,看来自己的麻烦还真不简单。
人就是这样,特别问题出在哪,自己又完全不得而知,就是闹出笑话,别人也只会说她刘妈白活了岁数。但就算这麻烦出自于曾经得罪过的冤家对头,还是另外原因的别有用心挑拨,想自己就此认输,可能吗。
于是,愤怒的刘妈手拍大腿,却是亮了嗓子怒斥地叫嚷了起来。
“也不知道都哪样遭砍颈子,挨千刀东西,在背后乱嚼舌头,以为老娘真的就好惹。就是再想坏人家,这好事上下手,缺德呀!我诅咒他家八辈子现报--”
“够了,怪得了别人吗?人要自己作孽,想不遭天谴,这那行!”
几乎诅咒的说话从姚伯嘴里说出来,说明问题的确也非同小可。刘妈惊呆了,愕然了,想象不到的变化,她就像反应不过来一般,大惑不解的一脸茫然。
不过那女儿却突然插话了,并且是眼瞪了父亲,明显不满的声音就像是谴责。
“爸吔,看你嘛,真的太过分!”
“这没你的事,大人说话。快进你房间去,兰子!”那父亲这样说,还苦笑了笑。
但女儿并没有听他的,也不是进屋,反而干脆背靠了墙壁站着,绯红了脸地瞪着屋角,明显表示出内心极大的不满。
真的是古怪父女俩,因为像他们这样的情况,父亲不像如何权威,刘妈的确也十分的少见。
是否有必要对谁劝说一下,刘妈犹豫着,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进门时不曾合严的那门却被人推开了。而伴随着进门,女子那显得诧异的说话,却是满屋的响亮。
“呀,怎么回事啊,这门居然还开着!”
仅仅是她的随便,刘妈也觉得这陌生女子不可轻视。但才想着这姚伯家,她应该不是外人,女子又是声音柔和爽快地招呼了姚伯。
“姨父你在家,兰兰呢,应该不会上班吧?”
姚伯才要回答,里面那赌气的少女却笑了;“我说姐,就不能眼睛再看过来一些吗。”
“想不到我们兰兰,居然躲在家里作乖乖女!”
“看你说什么呀,人家这轮休,还有别的事要忙。”
“忙的都什么,不老实,可得讨打啊!”
姚伯那原来生闷气的脸,这时候也有了一点的生气,向那姑娘问话,嗓音也是不同的有了亲切。
“兰芬,今儿个,你也是不用上班么?”
听见他问话,已经在和兰兰说话的兰芬忙转脸地回答;“和兰子一样,我也是轮休,姨夫。”
然而兰兰却拉了兰芬的手,热情地说;“进来吧,姐,就想找人帮忙给看一下,幸好你来了!”
“怎么回事,兰兰。”
门在关上,但仍然有二人的说话在传出来。
“政治学习嘛,让交心得体会。”
“都这年头了,还搞形式呀——”
里屋的说话声压低了,刘妈再看姚伯,发现他又是还原地苦着脸皱眉头。到底这家里来客人,刘妈本来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她又犹豫了。
但不大一会儿,两个女子却又开了门的在出来。
“爸,姐说有事让我陪她,可能要一些时候才回来?”
“唔,你表姐才来嘛,也不多留人家?”
那表姐忙摇头;“不了,姨夫,趁着这休假,我找兰兰还有事呐。”
“那行啊,你们有事,就忙你们的去吧。不过伍兰芬,以后可要经常的多来啊?”
“好的,姨父。”
不过,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姚伯的女儿姚小兰本来出门,却又是回过头来看向刘妈,还特别向她表姐伍兰芬介绍:“刘阿姨,可是爸请来的以前老同事,姐。”
“哦,是吗,那么刘阿姨再见?”
“咦唷,姑娘们再见!”受宠若惊的刘妈感动中,慌忙欠身报以笑脸的作答。
二人走出去又反手关上了房门,可是仍然看向门口的刘妈,那心里却明显地又开始有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