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兄弟这样的一番表白,方利风除了脸上,就是心里也是茫然,于是只好把求助的眼光看向了丈夫。实际上,就是季生才自己,也因为内弟方利民这一番怪异的谬论而扰乱了心神。
但由于谈话并没有涉及到实质问题,所以季生才也不得不更多的耐心和克制,所以摇了头给妻子那眼神,也是在示意和要求她忍耐。
“不错,你有自己的想法,这的确并不是坏事。但想个吗,像你这样的考虑感情,会不会过分想到了自己?”
那兄弟断然否定到;“个人感情。这和亲人之间的休戚相关并不冲突,因为这种感情,毕竟也只是当事的男女之间。至于传统习惯那样的婚姻,我相信,由于时代不同,也必将在我们这一代被彻底终结!”
季生才想了想,说道;“好吧,尊重你的看法。记得你刚才也谈到了责任,这个人感情,是否还有个家长,或者亲属成员彼此影响的问题?如果是,会不会也可能构成了某种形式的责任和义务?”
方利民不满的说道;“明白了,还是这意思,不管感情如何,关键是求得大家的同意!”
季生才知道不可以过分刺激他,要掌握不好分寸,自己所有的用心有可能就适得其反。于是,他妥协地说道;“好吧,一件事,各人的看法的确不尽一样。但不明白的是,你们这样的情况,事先哪怕稍微告诉一下家里人,为什么就不可以?”
“不,不是可以,而是暂时用不着。原因很简单,真正的感情需要在没有任何外部因素的情况下,两个人自己来确定。所以其过程,任何外部因素的参与,明显地都不合适。”
季生才苦涩一笑;“哦,原来这样考虑的啊。当然,得承认,你很坦率,但如实地说,真的有点不好恭维。那么能说吗,又什么样的原因,让你们这样来考虑和决定?”
方利民认真地说;“如果一定要我说,我想,应该还是生活。”
“生活,什么意思?”
“是的,应该就是生活!”他说,甚至还加重了语气。“想想吧,动荡年代,甚至还可以追溯到更远,好像你们曾经也谈论过,在利害面前,在利益和政治风浪中,不是有许多这样的家庭,一夜之间肢解了,破裂了?不是曾经就有这样的妻子,为了一念自身卑俗的安稳或荣华富贵,竟然将身遭横祸,当年心中崇拜的偶像的丈夫彻底抛弃,甚至将对方置于险恶环境,忍受**与灵魂折磨。也有多少那样的丈夫,在沽名钓誉,功成名就之后,便一脚踢开了当年共患难的糟糠之妻——”
季生才点头;“好像不单现在,从古到今,你批评的这种恶劣德行现象都存在嘛。”
“是的,也不是就一概而论,说他们都是恶劣。也许人类天性中,他们有些人的动物性,或者软弱一面太多了吧。其实生活中,人类还有最为珍贵完美的感情,相濡以沫。谁如果拥有了它,可以说,谁就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听着方利民说话,季生才反而又是松了口大气,因为自己注意的观察证明,妻子怀疑的所谓堕落完全不靠谱。当然,必须把握分寸,让谈话逐渐推进到实质的问题上。
“有自己的考虑,这不难理解。只是你这样的一些认识或观点,或者也由于曾经什么样的暗示,比如影响之类?”
方利民立即否定;“不,受人暗示的影响,这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好吧,可能我表述上有瑕疵。但不妨直说,世间有许多事物并不是绝对,有时候刻意追求某种结果,会不会也有适得其反?”
“请直接一点,特别你想说的?”
“比如说,相濡以沫,就算你有这种愿意,不可能就一定能得到吧?”
“并不否认,因为有了缘分,也就是机遇,才又谈得上感情。”
“说一下怎么想到的,你这样的愿望?”
“也许有限的生活阅历,不大可能让我明白到很多,但前人的经验,书,同样也能够丰富自己。”
“不错,书是智慧的结晶,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你得承认,现实生活中的个体,每个人的环境却很难雷同,结果你又能够这样感悟,能谈一下原因吗?”
也许是受到鼓励,他欣然说道;“完全可以!这样说吧,不知道书还是什么影响,不知不觉,我开始有了那么一种也许天真,但却是很美好的朦胧想望。也许将来的某种环境下,我结识到了一位可爱的女孩。她不一定很美,但美的灵魂和气质,足以让我为因为她而动心。就算是拒绝,她也必将为我所感动,唯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仅仅是时间,我们就可以从萍水相逢到建立感情,乃至到彼此确认,并且深深相爱。”
“你说什么,相爱——”那大姐苦涩地说。
他深深点头;“是的,也只有这时候的我们,将双双出现在亲人的面前,向他们请求理解和接受我们。然后给我们爱,祝福为爱永远的结合!”
根本不可能,什么样荒唐念头和生活逻辑!季生才想,但马上,他也本能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在个人问题上,特别他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其单纯幼稚,完全存在上当受骗的可能。
倘若妻子的猜疑不幸言中,如果家里人的引导不得法,他也有可能就是虚妄,或者疯狂。
而更为可怕的,尤其他这种偏执,看上去又像深思熟虑。特别他那所谓感情,在某种人为刺激下,有可能就是火,是灾难,是足以烧掉他自己,也可能毁灭身边亲人的火山熔岩。
但就在季生才紧张地考虑,如何引导他,让他明白现实社会复杂性,多样性的时候,没想到,那姐姐却突然爆发一般喊叫了起来。
“这意思是说,你们在爱,还要结合,我呸!”
“也太过分了,你——”
“不是说要我们祝福了吗,难道冤枉你了!”
季生才伸手拉了妻子,但看见内弟那眼里盛满了怒火,他忙恳切地说;“请冷静一些,兄弟。因为听你刚才谈的,我差不多要这样猜想:你和那女孩认识,好像不存在介绍这一类环境吧?”
看了一眼对他蹬眼睛的大姐,方利民生硬地说;“这样说吧,那应该是机遇。”
“还是不明白,女孩和你一样不考虑,家里人,应该的情况都不作了解?”
“都会知道的,我说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这样的话,我们还得要等上多久?”
青年昂头看他,坚定地说;“可以说,也就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力量还可能让我们分开的时候!”
“是吗,你这样肯定?”
“当然,除非是——”
“是什么?”
“大自然要这样做。但我们的心,是永远也不会分开!”
季生才那心猛的一哆嗦,不由得瞪了双眼的看他。不过这时候,他妻子方利风却突然站了起来,并且是尖了嗓子的咆哮。
“这样说来,和那下贱东西,你们就要分不开了!”
方利民先是愕然,眼瞪对方,接着那脸泛白,然后又浮起了红晕。这之后,却整个脸涨得通红了起来。
那姐夫在说话,是问他,压抑着情绪的声音,让他感觉到厌烦的像一种虚伪。
“该怎么理解,女孩子啊,一段时间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她家里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方利民并不掩饰,明显反感地说道;“应该说过了,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
“重复一下,女孩子嘛,对不对。”
方利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不相信自己,就算解释也难以扭转头脑中那些固定,或者传统习惯思维。他失望了,这内心里,沮丧中却又是难免的愤怒。
一时间,由于没有再说话,沉闷的空气,就好像呼吸里严重的缺氧。
方利风在烦躁的起身;虽然是开亮电灯,但由于还不是真正天黑下来,微弱的光芒,好像还增加了呼吸的困难。
有什么人在咳嗽,从门外传进来的那声音,就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似乎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心烦意乱。
突然,大姐方利风转脸,那迸着火星的目光,越过杯盘狼藉的桌子直指她弟弟,却是爆发一般地尖声喊叫。
“方利民你了解吗,你好上了什么样的女人!”
那兄弟答;“一个我知道的,真实的女孩!”
“女孩?我呸,那种不要脸的下流贱货,她也配!”
虽然被激怒,但那青年也只是伤心而愤然地说;“很难以置信,抹黑别人的去侮辱人,就很满足了吗!”
“什么叫抹黑,先人,我的亲爷爷?难道就不明白,我们这不是为了你!”
青年摇头,冷笑地说;“稀罕,原来恶毒骂人中伤人,还是为我啊?”
那姐姐苦着脸喊叫;“当然是为你,为了你年青,你生活经验不多,又早没了父亲!少爷,求你了,把你那些幼稚梦话丢开,脚踩的生活,可你的脑子却在做梦。忘掉吧,弟弟,忘掉那贱货妖精!”
委屈求全的解释,只是幼稚的梦话,真心诚意面对问题,得到的却是更加没有底线的辱骂,方利民终于忍无可忍了。
“方利风,难道你正常说话就不行,为什么偏偏要用肮脏的字眼来侮辱人!”
“原来你还知道肮脏啊?为什么,你问她,去问那个下贱**!”
“你说的什么,你居然敢——”
虽然那丈夫伸手,但这一次,方利风却是拒绝地将他推回椅子里。接着是她手拍桌子,向着那兄弟直了嗓子的喊;
“告诉你,就凭一个女人起码的安全感,她也应该在对你和你家里人有所了解以后,才可能信任你。和你单独这么久在一起,结果她根本没有!”
“那么我也告诉你,你说的那应该是过去,现在的时代,并不是你们那样了!”
“过去和现在什么不一样?去打听一下,正常女孩子家行事,有像**那样的吗!”
“真的是古董!你这意思,两个人的感情,私人的事情,非得别人染指来说三道四!”
“方利民,我看你这脑瓜子坏了,已经给那害人的狐狸精迷住了!”
“再次提醒你,请说话放尊重一点!”
“已经够尊重你了,方利民。就当我是以一个女人,而不是姐姐的本能直觉对你忠告吧,断绝她,那个**贱货!从今天开始,再不要和那个**人的下流东西有见面——”
“稀罕,不这样骂人,还不知道你有多上流--”
一再当面辱骂他的爱,自己不会原谅她,再也不会了。于是,方利民终于忍受不住也咆哮了起来。
眼看安排失策,姐弟俩不顾一切地既针锋相对,又唇枪舌剑的局面失控,季生才却是既无奈也束手无策。因为无论帮任何一方说话都不合适,妻子不再听他的,至于恼羞成怒的内弟,根本不可能还会理睬他的招呼。
而在愈演愈烈的争吵中,当那姐姐发出嘶哑的叫喊,手指了门口时,那弟弟立即扭过头就扑了过去。
季生才还想着挽留,但方利民却推开姐夫,冲过去就毫不犹豫的拉开了门。
就算紧跟着追出去,但也只看见方利民身影在楼梯口一晃,接着就没了人影,由于担心屋里的妻子,季生才只好又站了下来。
不过,他也只是回头,便发现对面那半开的门里,头发花白的张老。而对方在向他点头之后,还又是极富同情的一声感叹。
“唉,家常,家常,倒也是各有一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