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脸不爽的卓凌霄耷拉着脑袋，认命地坐在绣床上，任凭那些个丫鬟和婆子在眼前可劲在眼前晃，转得跟个陀螺似的，任凭那些金呀，银呀的饰品在头发间穿梭，直至插满整个脑袋……

讲真的，要不是柳灵素一直在旁边扶着她，她真的脖子都要断了！光凭这一身压死人的行头，卓凌霄就恨不得拒婚，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压根就不爱她的男人，穿上这身嫁衣，她心里更是一万个不情不愿。

不料林碧玉偏偏露出一个分外满意的笑容，嘴都快合不拢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手指粗的金灿灿的步摇凑上前来，欢喜道：

“这支金步摇啊，是咱们林家的陪嫁之物，从你姥姥那辈就传下来了……你出生那年，我就收起来再也没有戴过，就等着你出嫁的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

说到动情之处，林碧玉的眼泪似乎又要来了，卓凌霄赶紧将原本极力往后躲的脑袋凑了过去。

“啥也别说了，娘！插上吧！”

卓凌霄一脸生无可恋，任凭林碧玉拿着那根硕大的极具暴发户潜质的金步摇往自己脑袋上插。

或许是头上花里胡哨的发饰实在是太多了，过了好半天，林碧玉方才找到了一个缝隙，将金步摇稳稳地插了进去，分明就是“见缝插根棒子”的难度，亏得她还能插得那般优雅从容。

“好了！”林碧玉明显地松了口气，周围的婆子和丫鬟也已麻利地完成了手中的工作退了下去，林碧玉满意地瞧了瞧，携着卓凌霄站了起来，“快来看看，咱们林家的女儿有多美……”

卓凌霄心中千万个不情愿，却在目光触及铜镜的那一刹那悉数忘却。

只见泛着柔和黄色光芒的铜镜中，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缓缓地映了出来。

雪白如凝脂的肌肤在鲜红的嫁衣映衬下，愈发白皙娇嫩，漆黑的发丝悉数掩藏在层层叠叠的发饰之下，隐隐散发出神秘而魅惑的光泽，在奢华配饰的陪衬下反倒多了一分灵动和精致。

就算是脸上那浅浅的疤痕也在胭脂的掩盖下，淡却了不少，丝毫无法阻挡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灵气逼人。

然而镜中那个灵巧的姑娘却十分不满地看着自己，卓凌霄忍不住用手扶上脸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经的卓凌霄向来隐忍低调，就算是位居洛城四美之首，却从未美出过风头，一直龟缩在卓府的小院里，甚少外出，后来在逃到稻花村，为了保全自身，卓凌霄早已习惯将容貌掩藏在伤疤之后，加上天天为了生计，为了逃避村里那些阴谋暗算，哪里还有时间顾忌得上这张脸，久而久之，她的美貌早就被时光掩藏在刻意留下的疤痕之后，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也能这么美丽……

“……看来传言也并未全都是假的……你还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镜子的人儿巧笑嫣然，娇嫩的面容上全是诧异和欣喜。

“那可不是……不是为娘的骄傲，咱们霄儿绝对是全洛城最美的新娘子了……就连司马家的姑娘只怕也及不上呢……”

林碧玉满脸得色地附和道，不料卓凌霄纤细的手指在脸上的疤痕处来回摩挲，若有所思道：“可惜……可惜……”

可惜她两世为人，第一次穿上鲜红的嫁衣，却并非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再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又怎样？起码卓芷若嫁的人，还是其心心念念一心想要奔赴的怀抱，而她自己呢？尚未过门，就已经君心不在，情敌高竖，再倾国倾城的容颜，又怎能敌得过痴心绝对？

那只犀鸟风筝显然就是痴心绝对的最好证明，她还拿什么去和轩辕紫烟争？何况，她的爱情观里，从来没有抢来的幸福，所以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火坑，她还偏偏被人强压着脑袋，对对直直地往里跳下去，她能不伤感吗？

林碧玉还以为她是因为脸上的疤痕而伤心，忙止住话头，不敢多言，不料卓凌霄伤感得神色转瞬消失，欢喜鼓舞地摆弄满是珍珠的凤冠去了。

一边拨弄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了，听说赵红珠疯了，是真的吗？”

自从上回听说御前审判的处理结果后，卓凌霄一直卧病在床，加上大婚的事情愁得是焦头烂额，一直没功夫管这摊子事，但说赵红珠那么个心机深沉之人，竟然会突然发疯，卓凌霄说什么也没法相信的。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摆明是为了逃脱审讯的拙劣手段之一，为了不暴露幕后黑手的身份，正常的保密手段是，所有涉事的棋子统统弃掉，所谓“弃车保帅”，就像那两个丫鬟那样，要不就像是留下宁乌柏这种无用的棋子，什么事情一概不知，反而迷惑视线，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但赵红珠却显然是涉及核心之人，并非普通的棋子，而且她陷害卓凌霄动机和行为全都实打实地摆在眼前，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先前还精明撒泼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怎么看怎么可疑，但偏偏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信了，卓凌霄实在疑窦丛生，难以想得通啊。

不料林碧玉轻轻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是真的，王孙显她丢了王府的脸，不让接她回王府，另寻了个别苑给她住，我去看过她一回，曾经那么爱美爱干净的一个人，就蜷缩在那角落里，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连狗的粮食都抢着吃……要不是真的疯了，又岂会干得出来这等……这等……”

卓凌霄知她想说之意，官家女眷最注重形容仪态，就连在稻花村那种条件简陋的情况下，林碧玉也每天都将头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地，赵红珠自然也不例外，何况她掌管卓王府如此之久，自是以主母身份自居，不到情非得已之下，绝不可能做这等丢尽名誉之举。

“但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她为了活命，演出来的呢？”

卓凌霄忍不住发出心中疑问，毕竟那赵氏母女的心机之深，她以前可是领教过不少，要赵红珠真是这般隐忍，对自己都这般下得了毒手，只怕赵红珠所受的一切罪和苦，都要算在卓凌霄母女的头上，一旦得势反扑，后果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卓凌霄不得不防。

不料林碧玉想都没想地反驳道，“这样苟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霄儿……我知道这赵氏母女以前是对咱们母女有些过分，但芷若也出嫁了，她娘也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老天有眼了……咱们就当可怜可怜她们，过去的事情就别再和他们计较了……”

没想到林碧玉竟然圣母到这种地步，到底是小白兔附身，卓凌霄也不打算改变她的想法，毕竟一直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也是难得可贵的事情，或许这也是原主一直想要替林碧玉默默守护的东西。

卓凌霄嫣然一笑，爽快答应道：

“娘，你高兴就好，你都这般宽宏大量了，做女儿的自然紧跟你的脚步，绝无异议！”

想来卓凌霄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林碧玉独自挑起大梁，对府中事务的打理也勉强算是井井有条，眉宇间的自信和从容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那是爱情和胭脂都无法带来的美丽，想来卓王孙也因此对她的认可多了几分，虚情假意的关心中倒多了几分真诚。

原本想主动去找卓王孙说道一二的卓凌霄，却在此刻接到了卓王孙的传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