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珠跟了卓王孙多年，对他的秉性自然十分了解，一见他的神情，便知狡辩无益，毕竟人证物证俱在，加上旋即停止喊冤，跪着快速地移动到卓王孙的脚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袍角。

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温情呼唤道，“王爷，此事都是臣妾所为，与芷若无关，还请王爷明鉴！”

“娘……”卓芷若跌坐在地，一双如水般的眼睛里全是恨意，怪只怪她们母女一门心思停留在昨晚与司马一家的斗争之中，丝毫没有将这个软弱可欺的卓凌霄放在眼里，方才着了她的道，此时，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就算不是卓凌霄主使，却无论如何和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那般懦弱隐忍的卓凌霄为何一回来就变得这般可怕，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却听那赵氏继续哭诉道：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请求宽恕，但求王爷看在芷若的情分上，姑且将此事暂缓处理……待到芷若嫁入东宫，要杀要剐，但凭王爷做主，臣妾绝无半句怨言……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王爷千万不要祸及芷若……”

赵氏果然是个聪明人，明知无法洗白的情况下，竟然一把抓准了卓王孙的七寸——卓芷若的前程自然也就是卓王府的脸面，一旦生母因毒杀王妃和嫡女被废，只怕卓芷若的东宫梦就要破碎了，卓王孙想要攀附八皇子的野心自然也落了空。

卓王孙阴晴不定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显然对这个温柔体贴的妾室本就有些不舍，只是介于刚才对卓凌霄百般严厉，且发下话来，必严惩凶手，若是此时轻易放过侧室，未免自驳脸面，落人口实，但若严惩，卓芷若的前程势必会受影响。

一时间，卓王孙只觉骑虎难下，难以决断。

“爹，”卓凌霄适时地开口，十分贴心地建议道，“你也不必为难，姨娘和芷若向来待我不薄，想必也是一时糊涂，何况一家人没必要喊打喊杀的嘛……”

一刻钟前方才说过的话，此时再次重现，只不过对话双方的身份调了个个儿。

“只要你肯亲口承认自己做错了，而且保证决不再犯，我保证，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想必爹爹也定会原谅你的一时糊涂……是吧，爹爹？”

众人一听，脸色都变了一变，尤其是卓芷若，一张艳丽的小脸都变快成调色盘了，五彩缤纷，那叫一个好看。

卓王孙自然听懂了卓凌霄语中所带的讥讽，面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朗声下令道：

“阿福！”

“老奴在！”

“赵氏红珠妒忌成性，祸乱闺中，不堪为**典范，特赐经书百卷，择日前往清心寺抄经念佛，面壁思过，以儆效尤！”

“爹！”卓芷若不由脸色大变，这个惩罚无异于打入冷宫，但她似乎忘了，曾经的卓凌霄母女就是被她们母女逼迫，不得已前往清心寺，还差点在途中命丧于她们请来的杀手的尖刀之下。

“谢王爷！”

赵氏满脸煞白，却断然阻止卓芷若的求情之举，心甘情愿地磕头谢恩。

撑到此时，卓凌霄袖中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这一局终究是她险胜一筹。

任谁被当成傻瓜一直蒙在鼓里，都会愤怒和躁狂，何况是一向自诩聪明过人的卓王孙，卓凌霄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方才将这一切实施得这般顺利。

“爹爹，女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爹爹成全！”

“霄儿，但说无妨！”

“这杀手虽然罪该万死，但他对秋菊的痴情却是让人动容，女儿大胆提议，能否留他一个全尸，让他与秋菊合葬？”

“阿福，听到大小姐的话了吗？一切照办！”

连卓王孙的愧疚与卓凌霄事先料想的相差无二，真是上帝保佑，一切都是刚刚好，为了避免卓芷若再生波澜，卓凌霄暗中绷紧了肩头的伤口，按照预期设想的时机晕了过去。

“霄儿……”林碧玉和柳灵素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卓凌霄安心地“睡”了过去……

乱葬岗的午夜，鬼火丛丛，发出淡淡的荧光，格外渗人。

然而两个纤细的身影却站在一处新坟前侃侃而谈，仿佛将这可怖的坟场当成了茶楼。

“你这‘假死药’是否份量太过头？他为何还不醒？”丑陋的夜叉面具下，却透出一个格外动听的声音，虽然一板一眼，语调冰冷，却依旧动听。

“放心吧，我只是看他伤得太重，好心给他加了点安眠提神的良药，不会有什么大碍。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们了！”

“不必言谢，各取所需而已！”

不用多猜，这个身披黑色披风的身影正是应该躺在病榻上的卓凌霄。

原来昨夜她与鸢哥的交易便是今日这场反败为胜的战斗。

那日，鸢哥带伤潜入王府本就为了救那杀手而来，显然失败了，卓凌霄答应替她救出杀手，但需要那杀手配合演出这场好戏，虽然作为杀手的职业素养，不能透露此次的雇主是谁，但卓凌霄的要求丝毫不违背杀手的原则。

两人都抱着半信半疑地态度开始了合作，没想到一切那么顺利，其实在卓芷若的神助攻下，卓凌霄连苦肉计都还没得施展，就顺利地将杀手提审到书房。

杀手说出事先安排好的台词，再服用藏在牙齿中的假死药，装死逃出生天的同时，加大了证词的可信度，毕竟死人不会骗人。

当然，那颗原本藏在牙齿中的毒药，早就在晚宴时被鬼臼去掉，杀手才会失手就擒，而此刻的假死药自然是柳灵素提供的，再由鸢哥提前送入关押处的杀手手中。

而那段生死相随的爱情故事，自然是出乎卓凌霄的意外，她一度以为是那个杀手为了将整个故事毫无痕迹地串在一起临时编的，谁又能想到这两件事情，恰好可以天衣无缝地联系起来呢？

“不过不得不说，这哥们演得真好！尤其是说起痛失挚爱的痛恨和心伤感，就连我这个知情人都差点相信了……”

回想起那个杀手的诸多表现，卓凌霄发出由衷地称赞，不料那杀手幽幽醒转过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言不发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难不成我说错什么了……”卓凌霄吐了吐舌头，身边正要离去的鸢哥突然停下来反问道，“你又怎知他说的不是真话？”

“……”

如果那杀手说的是真的，那真相未免也太可怕了，卓凌霄只觉脑子一片混乱，智商余额严重不足。

天呐，这个王府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螳螂背后到底有多少只黄雀？可怜卓凌霄巴巴做了那螳螂，却连黄雀的影子都没看到，不仅有些后背发凉。

“喂……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卓凌霄追着鸢哥的身影朝前跑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苍天作证，她真的只是为了自保，方才主动攻击，绝不是故意害人的，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