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和中原人争斗到现在，经过八王之乱以后，中原人已经元气大伤，还如何斗得过胡人。就这样，战争过去了几十余年，中原人已经大部分处于被胡人统治的状态。

这些年间，羽穗一直跟在沉元身边，羽穗已经长成了翩翩的妙龄女子。她和沉元一样，长相停在最美好的年龄以后，就再也没有成长过。

沉元从一开始无比执着于她的身世，到现在已经不再执拗了。他带着羽穗，走遍大江南北，他也毫不隐瞒羽穗自己所做的事情。

当他吸收那些人的恐惧时，羽穗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会多问什么，只是看到沉元干那样的事情时，她还是会从心底产生由衷的悲哀。她也从来不对自己的悲哀加以掩饰。

但是她也看得出来，沉元每次吸收完这些人恐惧的力量，都在变得更加强大。一种出人意料的，绝非凡人的强大，是羽穗从来不会想到的变化。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一座刚被胡人攻下的城市。

这座城市守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沦陷了。胡人进去以后，对里面的人进行烧杀抢掠，无所不作。

里面的汉人每天以泪洗面。男人被当做牛马奴役，女人被当做没有感情的泄.欲工具。整座城市全都笼罩着一股悲哀，恐惧，以及各种负面情绪。

胡人在里面大肆滥用政权，他们称呼汉人为狗、兽、奴，到了一种人类已经无法忍受的程度。

然而沉元看着这一切，他没有过多感情，他不能有任何其他感情。除了他本来就司管的恐惧，他怀有别的情绪，都是对主的僭越和不敬。

当他带着羽穗以人类无法察觉的方式进入那座城池时，当他看见街边那些流离失所的民众时。

他看见他们的眼睛已经了无生机，可能连最基本的恐惧也不曾有了。看来这座城市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羽穗问他:“这些人真的已经都没救了吗？”

沉元摇头:“没救了。就和世界上所有人类一样，都没救了。”

羽穗此时已经到达了他的肩膀，不用再像小女孩是那般，如此努力的抬头看他。

他看见沉元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和平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了莫名的季动，她有些话憋在喉咙口里想问。可是她忍住了，没问出来，只是默默低下头去。

他们站到了城市的最高处，那是一座高塔。

那座高塔原先是城里一个富商建立的，但是那位富商，此刻已经尸骨无存，他的一家老小也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奴仆，或是和他一样，尸体漂泊不知去往何处了。

原先再有钱，功名利禄再多，又有何用呢。天让你灭，你还如何存活，恐怕从来没有什么人定胜天一说吧。

此时沉元已经站在了羽穗身边，他闭上眼。

羽穗知道，这是仪式开始前的征兆。

他勐吸一口气，而后呼出来。随后，沉元看见了，飘荡在这座城市上空的，那乌压压的一片。那全是污浊的人类情感，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贪婪的呼吸着，他想要把这些东西献给主。

羽穗在他旁边看着他。

她看着这些城市里的居民被吸了干净，可是他们仍然表情麻木。

男人看着自己的妻子**污，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被鞭子无情的抽打。

这样的世道，还有谁会管，有人在吸取他们的恐惧呢。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还不如把他们的生命一并吸取干净。

至少死了以后，不用受这种人间疾苦，再也不用受任何折磨。

沉元勐吸一口气之后，满足的闭上眼。与其说是他满足，还不如是他背后的主感到了满足与欣慰。

“沉元。”

羽穗突然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沉元的袖子，喊到他的名字。

“怎么了？”沉元低下头看她。她以往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

“如果，我是说如果，”羽穗说着，“如果有一天我也变得跟这些人一样，你也会毫不留情的这样对待我吗？就像对待他们一样？”

闻言，沉元一愣，他没有想到羽穗会问自己这样的话。

他沉默片刻，认真的答到:“我不会。羽穗，你跟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羽穗抬起头看他，她的眼里竟然带了一些眼泪，这是沉元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羽穗之前从来不曾哭过。

“因为我对你有感情。我对他们没有。”沉元回答她。

“对我有感情？你也有感情的嘛？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主吗，你难道也会做除了主规定之外的，其他事情吗？”羽穗一连串的问到他，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沉元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因为他已经将沉元和他其他兄弟姐妹们等同了。

他们可以陪伴自己。羽穗也以陪伴自己。

他们可以安抚自己。羽穗也可以安抚自己。

他们不让他感到孤独。羽穗也可以让他感到孤独。

那他们和他一样，无比信任主。

羽穗不应该和他一样信任主吗？

如果羽穗不信任主，可是羽穗又给他这样熟悉的感觉。

那羽穗到底是谁呢？

沉元心中没有答桉。在他愣神的时候，羽穗勐的转头，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沉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第一次有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