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麦岭房屋建造的鳞次栉比,十分有节奏,看起来整齐划一。街道上的行人也富态十足,雍容悠闲,比起苦茶岭那帮瘦骨嶙峋的岭民,不知要强多少。
偶尔有零星的小贩在叫卖,店铺中商品琳琅满目,简直和黎镇的商铺一般无二。
此时该是农耕之刻,大家都下田干活,因此人流不是很多。
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一位落魄牧童,张皇失措地跑过来,呼喊道。
“快!快去找莫大人!”
“有诡异入侵,不可抵挡!衙卫们都死了。”
说完,便一阵抽搐,仰面躺倒在地,吓得周围岭民不敢吱声。
亏得有几名民壮看到,匆忙跑回府衙,报告府主。
不一会,莫如史就带领大批衙兵跑过来,一群人围在牧童周边,见府主过来,便让开道。
“莫童!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莫如史上前把这位族内最具天赋的少年扶起,满脸担忧,并催动道气,将手搭在对方的胳膊上,脸色渐渐变得漆黑,一股温润、柔和的道息缓缓流向莫童。
莫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亲人,惊恐之色才稍稍缓解。
“大人,都死了!都死了!”
“田地突然来了八个黄纸人,不知施展什么妖术,竟然将农夫都蛊惑至轿中,满地的黄纸,都是用人的血肉做成的。”
“我想要去阻止,不料根本无法抵挡,凭借稻草替身才勉强逃得一命!”
莫童说起刚刚的惨状,越说越激动,身子不自主地晃动。
莫如史听到这番描述,脸色逐渐阴沉,眉头也皱了起来,问道。
“他们喊什么口号?”
莫童双目呆滞,似乎回想起几句,口中喃喃低语。
莫如史听不真切,低头靠在对方嘴唇上,却听到诡异而僵硬的话语。
“岁在当下,诸邪辟秽。”
几乎瞬间,莫如史心中勐地一荒,感到不妙。道气运转之内,整个身体都变得漆黑,周身长出麦穗之类的图纹。
“砰”地一声巨响,莫童整个人膨胀起来,轰然爆裂。
整个身子内里被填满了黄纸符,血肉都变成纯粹的黄色,爆炸将数米之内清空,地上冒出一个大坑。
周边围观的岭民尸骨无存,血肉都都不剩下一滴。再远些的人被残肢断臂挂在身上,吓得不敢吱声。
离爆炸源最近的莫如史,被溅了一身黄色血液,面色重新由黑色变为常色,表皮像是被腐蚀了一样,面色十分惨澹。
他冷冷地望向驿道,似乎有八个黄衣人抬着轿子正在走来。
……
一个面色苍白的壮汉,骑着马,朝远处的村落前行。周边土地荒芜,乱石岗一样,就连荒草都不生长,更别提树木。
壮汉却目不斜视,依旧朝前行走,双手握着缰绳,直愣愣地,没有什么感情。
渐渐地,停在界碑旁,盯了一眼。
“窑村。”
马匹无声地行走,跨过界限。石头渐渐地少了起来,地面上偶尔出现几处深洞,有人出现在洞口,拿着锄头进进出出。
几名农夫看到驿道上的人,他们皮肤松弛,眼眶凹陷,满目呆滞,眼珠灰蒙蒙地。即使看到陌生人,都没有任何反应,随后又麻木地钻进地洞,继续干活。
再往前走,能看到几名衙卫赶着农夫朝前走,有行的慢的,顿时一阵鞭子,打得那人皮开肉绽、血肉模湖。
但被打之人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吱声都无,就捂住伤口处,继续走动。
衙卫们身着黄甲,头藏在盔甲之内,看不清面容。他们看到了驿道上的壮汉,却也没有理会,只是机械化地驱赶着农夫。
就在这时,壮汉掏出长刀,奔雷一般袭来,直直砍在衙卫脖子上。刀足够锋利,人的肉体自然扛不住。
一颗上好头颅掉落在地,但令人惊讶的是,没见到任何血液,断裂的脖子竟然只是手指粗细的枯筋,包着一层黄色的皮,十分诡异。
见到这一幕,剩下两名衙卫似乎有所触动,漆黑头盔内冒出鲜红之目,冷冷地看着壮汉。
壮汉没有丝毫畏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掏刀再砍,两名衙卫来不及抵挡,干脆受首。
身首分家,失去脑袋,身子竟然还抖动一番,手指似乎弯了弯,最后才停止颤动。
若是细看,壮汉长刀之上,涂抹着一层幽绿的溶液,上面绑着水阴符,像是披上了一道幽光。
衙卫们死掉,但周边的农夫没任何兴奋,他们满脸麻木地看了眼地上的头颅,继续向地洞前去,简直像是行尸走肉。
壮汉低了头,看着脚下黝黑的地洞,跟随而下。
地洞暗澹无光,前方的农夫却像是不需要光一样,顺着道路前行,根本没有撞到任何地方。
周边都是石头堆积,但随着逐渐深入,渐渐地有褐色发亮的光辉,仔细一看,竟然是嵌在石头中的矿石。
农夫们到达此地,便停下脚步,拿起锄头,开始挖矿。先将石头敲碎,再把铁矿塞入箩筐,堆积满了一箩筐,便放在路旁,重复干活。
望着这群麻木农夫,从他们神情中看不到任何存活的迹象,有的只是空洞与绝望,彷佛被榨干了一切,抛在这不见天日的洞中,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着工作,等待解放的那一天。
如果非要说什么是他们的解放,或许便是死。衙卫们死亡的瞬间,壮汉从农夫的眼中瞥到一丝希望,彷佛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
壮汉拉过一个人,将锄头扔开,长刀递到他手中。
农夫看了几眼,随后又拿起锄头,继续劳作。
嘿,没有死亡的勇气,只有被杀的渴望,灵魂已经被榨干了。
壮汉抓起长刀,狠狠一抹,将这名农夫的头砍了下来,与衙卫们不同,农夫的头掉落下来,很快便血肉枯萎,成了一滩枯木。
其他农夫似乎露出一丝奢求,壮汉没有犹豫,拿出长刀将他们一一结果。所有人的头颅滚落在地,都化作拳头大小的枯木,彷佛血肉早已被耗干。
壮汉摸了一把筐中铁矿,放在刀刃上,幽绿色的溶液渗透上去,很快便融合了。
他走出地洞,抬头望了望四周,无数地洞蔓延,整个窑村彷若鬼窟。
“我是谁?”
“我是洛家大郎!”